但草原那边还有所顾忌,从来不曾正面回应,只是让他来到都城,继续查探。
祝青臣翻着书信,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虽说他多加防备,但呼延律无孔不入、积少成多,竟然还真的探听了不少东西。
祝青臣合上册子,丢在案上,吩咐侍从:“都抬回去。”
他看向阿尔泰:“大人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阿尔泰连连摆手,“太傅不说,我也要派人把东西送去的,留在我这儿,万一日后……也说不清。”
“嗯。”
侍从上来把这些东西都搬走。
阿尔泰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太傅……”
祝青臣弯腰捡起一封掉落的书信,随手拆开,问:“还有事?”
“除了这些东西,我等在呼延律房里,还搜到了……”
“什么?”
阿尔泰似乎难以启齿:“请太傅随我来,怕污了太傅的眼睛,我命人把东西放在里间了。”
“好。”祝青臣一边看信,一边跟着他往里间走。
里间放着一个大木箱子。
阿尔泰上前,双手将箱子打开。
祝青臣微微抬眼,在看清楚箱子里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正好也看清楚了信上的字句。
——此二人乃分桃断袖之辈,世所共知。如今李钺驾崩,祝青臣丧夫寡居,无所依仗,不足为惧。倘若能将祝青臣收入宫中,则不费一兵一卒,中原国土,尽在掌中。
而那个箱子里,红艳艳的一片。
正红的喜服,仿照中原的样式一套,还有一套草原上的。
草原上的狼皮羊毛、器物赏玩,还都是些……
阿尔泰轻声道:“太傅有所不知,这些东西,都是草原上成亲需用的东西,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祝青臣怎么会不知道?
他就是在西北长大的,西北的民风民俗,他怎么能不知道?
祝青臣看着那些东西,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他别过头去,掩着嘴,忍不住干呕。
恶心!无比恶心!
原来这次呼延律来出使,打的是两个主意。
倘若周国在李钺驾崩后,一蹶不振,那呼延律就和草原里应外合,掀起战争。
倘若周国兵强马壮,难以攻克,那呼延律就趁机向祝青臣提亲。
他们以为,祝青臣不过是个断袖,只要是个男的,他都喜欢。
只要把祝青臣搞到手,中原也就到手了。
难怪。
难怪那天晚上,呼延律会说那些话。
他根本就不是一时兴起、忽然想到的,而是早有预谋。
他从一开始就这样想了。
“哕——”祝青臣想吐,但又吐不出东西来。
阿尔泰把箱子关上,替他拍拍背:“太傅可还好?顺顺气,呼延律死不足惜,太傅千万保重身体。”
祝青臣抬起头,语气坚决:“马上派人去处死呼延律,尸体烧了,不要留下痕迹……哕……”
阿尔泰道:“那我将这些东西一并烧了,省得太傅看着心烦。”
祝青臣摆摆手:“东西我让人搬回宫里,我亲自烧。”
祝青臣不愿在这个房间里多待,扶着墙就出去了。
他坐在廊下,看着侍从们把东西搬走。
风迎面吹来,让他清醒一些。
可祝青臣微微侧过身子,看向刚才传来呼延律声音的方向。
原本吵闹的地方,此时已是寂静一片。
李钺……
估计呼延律这阵子做的噩梦,与李钺有关。
李钺小气得很,呼延律对他说了那些话,李钺一定不会放过他。
祝青臣转回头,吩咐道:“再快一些。”
“是。”侍从们齐声应道,加快动作。
他和李钺是夫夫,他也小气得很。
他要亲自把这些东西给烧了,留着灰烬,用来埋葬呼延律。
*
东西装车,送到封乾殿。
祝青臣让侍从们把东西抬进来,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殿门关上,只剩下祝青臣一个人。
他换了常服,在案前坐下,忍着恶心,重新查验那些书信,恐怕有东西错漏。
虽说要烧,但他至少要知道,呼延律给草原那边递了哪些消息。
可是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他不该看这些东西的。
祝青臣将手上的书信揉成一团,用供案上的蜡烛将书信引燃,丢进给李钺烧纸钱的火盆里。
草原之人,野蛮粗鄙,书信也写得狗屁不通。
祝青臣再捏着鼻子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双手抱起书信,全部丢进火盆里。
书信纷纷扬扬落下,火光跳跃,渐渐吞噬那些大逆不道的书信。
祝青臣看着火焰熊熊,又端起案上供奉的茶盏,仰头给自己灌了一盏冷茶,才感觉稍微顺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