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伽从前对人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但从前他并不会肆意使用这份魅力。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没过多久,C17的尸体和地上的红白液体就都消失了, 几何图案拼花地面闪烁着光洁的微光,就像不曾弄脏过。
安戈涅肩上的皮肉伤不严重,只需要简单的消毒包扎。为她处理伤口的医务人员手法专业,一句话不多问,事情做完就欠身行礼退出去。
有杀手,有医务人员,有统筹日常事务的后勤人员,并且能够占据并维持这么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可见路伽身边的组织构架相当完整,而且决定权牢牢掌握在他手里。
在这里,他确实是“陛下”。
空阔的大厅里又只剩下安戈涅和路伽。此处承担了觐见间的功能,却并无奢华的装饰,只安置了最简单的家具。两阶台阶通往一个隆起的平台,上面是一把石质高背椅,与圣心王宫中的王座颇为相似。
“还疼吗?”染血的披风已经不好穿了,路伽为她披上一条毛毯。
“还好,”安戈涅再次打量四周,试图回忆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装帧风格,她谨慎地问,“我们失散之后,你一直藏在这宽敞的宫殿里?”
路伽没正面回答,只说道:“这里也只能勉强称赞一句宽敞了。”
“那个时候……”她抿唇停顿片刻,“你牺牲自己帮我突围,那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吗?为了摆脱我方便你——”
“不是。”路伽打断她,干脆地否认,她不由怔了怔。
“那么,你……真的是斐铎王太子的后裔?”
他一瞬间像是想要声辩,最后只点了点头。
安戈涅沉默了。
路伽见状露出柔软又自嘲的微笑:“我在王宫时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络,也不知道居然还有那么一群人过了近百年,依然梦想着复兴王太子一脉。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对你隐瞒的,也仅仅是我的身世而已。”
“仅仅……”安戈涅轻声念,凝视着他陌生又熟悉的眼睛,声音有些喑哑,“我以为你死了,或者被某个alpha借机圈禁起来了。你大可以联络我,告诉我你还活得好好的,你知不知道我——”
她没说下去。
即便向路伽描述她曾经因为与他离散有多伤心懊悔、有过怎样的负罪感,如今也像个笑话。
路伽眼眸闪了闪,伸手抚摸她的脸,安戈涅后仰躲开了。
他的手指停在原地,半晌才蜷起落下。开口时他的声音很低,缺乏起伏:“那个时候我的行动受到极大限制,没法联络你。”
“限制?”
至少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路伽不像是被控制的傀儡。
“斐铎的后裔有一些特殊,知道方法的人有办法追踪我的下落。那么多年,他们也只是让我继续待在王宫里,从来没有对我伸出援手。首都星沦陷的时候,他们原本就打算趁机带走我,却没想到你来得更快。”
路伽收声,安静地望着她。
安戈涅抑制着声音的颤抖:“所以?你想说什么?”
“原本他们打算制造事端把我们两个一起劫走。因为我选择那么做,你脱身了,至少你没有被牵连,”他垂下眼睫,“我很庆幸。”
她看了路伽很久,最后只是笑了笑,一句话都没有说。
之前她是那么想向路伽求得一个答案。然而真的见面了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有那么在意内情——无论他有什么苦衷,路伽派人劫持她,以他的名头行动的杀手在首都星散布恐怖气氛,还有派人蹲守在神圣之门下,所有这些都无可辩驳。
安戈涅自知能够坐在这长凳上听路伽讲故事,与路伽对她的态度毫无关系,只是因为她足够幸运,拥有重来的机会。
正因为她也会撒谎、编织合情合理的说法笼络人心,她只会以行动判定他人对她是好是坏。
但她也不会急于戳穿路伽的虚伪。她在他的地盘上,如果能活命寻找到脱身的方法,她不介意再陪他玩一阵密友游戏。
“不说过去的事了,”安戈涅呼出一口长气,“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赤心冠冕还放在她的腿上,她这么说着轻轻抚摸头冠雕花的精致边缘。
“准备工作需要时间,但伤员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不等安戈涅抗议,他就以指腹按住她的嘴唇,“不接受异议。”
“至于这个……就由我收下了。”他仪态自然地从她腿上拿走了王冠,而后拾起搁置在地上的王权之杖。
“跟我来。”他走在前面,引领她离开这座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