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没有幼少时期。
“你的那个神秘朋友呢?他没有跟着你回首都星?”艾兰因的提问同样突然。
“他有自己的事。”安戈涅一笔带过。其实是提温把哥利亚“借走”了。他没说要干什么,她也没细究。
艾兰因抬了一下好看的眉毛,似乎对此有些惊讶,但没做评价。
安戈涅阖上眼帘,没话找话地问:“你在看什么?”
“古代诗歌。”
“在这种时候读诗?”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
她嗤笑一声,仍然闭着眼睛:“什么诗,能念几句给我听吗?”
艾兰因沉默了片刻才问:“就像以前一样?”
她的睫毛尖惘然颤动了数下,但是没有撩起眼帘看他的神色,只轻快地回答:“就像以前一样。”
于是艾兰因开始用古代语中的某个亚种语言念诗。
安戈涅原本想抗议他为什么不用通行语译本,但想想就算了。可能因为一丁点的心虚——在艾兰因的督促下,她学过一点这种语言,但疏于操练,已经忘得差不多。
她只大致连蒙带猜地知道这好像是首叙事诗,可能还有些宗教元素,讲某个恶魔的人间故事。
“我以创世的第一日起誓,
以创世的最后一日起誓,
我以犯罪的奇耻大辱
和永恒真理的胜利起誓。
以失败时的伤心痛苦、
胜利后的片刻遐想起誓……” *
当恶魔开始以花里胡哨的排比向迷恋的人类女性起誓时,安戈涅已经昏昏欲睡。她对诗歌总是缺乏耐心,无法在和谐的音韵节奏里找到乐趣。
艾兰因的声音止歇的时候,安戈涅突然清醒了一点。外面的雨已经几不可闻。
“读完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他笑了笑,很轻很温和的一声,而后说:“还没有。”
她就等着有催眠效果的朗读继续,却等来了别的。
“你这次……你辛苦的时候我都没能在你身边,”艾兰因好像屏住了呼吸,终于吐出的后半句便更像是叹息,“我很抱歉。”
睡意瞬间消散,安戈涅惊异地瞪大眼睛看他。
他低眸也看着她。她未加掩饰的错愕让他的眼睛更像起雾的镜子了,他小心地将情绪用恰到好处的阴影包裹起来。于是她看得到雾气后有波动,但只能看个隐隐绰绰,包括瞳孔里映出的她的小小轮廓。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对她郑重其事地道歉,为“这种程度的事”道歉。
艾兰因应该也意识到了这点。
就像以前一样,但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安戈涅随意地摇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第100章 应许冠冕02
首都星中央区, 王室司法庭。
正是白昼缩短的时节,早晨十点天堪堪亮成稀薄的淡蓝色, 宏伟的灰色建筑物外已然停满转播车,大片新闻无人机准备就绪泊在车顶,像成群等待起飞的机械信鸽。
对旧王安普阿的叛国罪审判今日将会宣布判决。
近来首都星局势本就紧张,安普阿又是高风险目标,因此为了确保法庭内人员的安全,只有少数媒体获准列席,同时明令禁止直播和摄像。
这意味着, 在获知判决结果的记者冲出来报信前,没有人能知晓厚重的数道门后, 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来看热闹的人群也挤挤挨挨地等在法庭的栅栏外,只有到得早的人有位置,警卫很快拉起了警戒线,肃容劝告陆续过来的路人远离。侦查危险物的银色圆形无人装置四处徘徊,由于敏感等级调到最高,警报误触了好几次,引得虚惊一场又一场。
在凉意明显的晨风里, 表情各异的人踮着脚、勾着脖子往法院大门台阶顶端张望。有人以口罩掩面, 外面又绕一圈深红色的围巾, 圣心联合王室的徽记刺绣使用的金线在逐渐明亮的天光照射之下,张扬地闪烁, 无声地表明态度。
而就在几步外,举着“废除君主制”主题电子标牌的年轻人交头接耳,时不时以充满敌意的眼神打量身披王室颜色装饰的支持者们, 吐出“死刑”“暴君”之类的词语时也并未压低声音。
还有人试图在司法庭门口直播,镜头转向立场鲜明的在场其他人, 很快被警卫劝离。
十点过十七分,先是新闻车开始骚动,而后无人机几乎同时开始起飞,绕着半空的警戒线环行拍摄法院状况。响起来的还有难以计数的光脑随身终端。
“终身监|禁!剥夺王室头衔和所有特权,财产没收!判决当场生效!”
不知道是谁大声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