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空荡荡的饭盒,唇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显现出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
秦轲在他的身后,几次犹豫启唇,却还是咽了回去,眼见着快要到大厅门口,他终于伸手扯住了那人的衣袖。
“怎么了?”沈南昭像是生锈的小机器人,被拽住后停顿片刻,才干涩地转头,满眼困惑。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秦轲小心提醒道。
“什么?”沈南昭还是没反应过来。
“生日,今天是你生日。”秦轲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他攥紧了那人的手,俯身过去轻声道。
沈南昭愣住了,他蓦然抬眸,却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写满了乖顺的笑意。大狗将毛茸茸的脑袋拱了过来,呼吸间带着燎人的温度:“你忘了你忘了。”
“还好有我。”
秦轲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了一小块精致包装的蛋糕,上面还用绸缎扎了个复杂的蝴蝶结,挂着一块闪着金粉的生日牌。
沈南昭从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懵住了,当手里被强行塞入了蛋糕时,他几乎被烫得一哆嗦,盛不住的眼泪在垂眸的瞬间坠落。
我的生日?
他仓皇地接过了蛋糕,试图用慌忙来掩饰慌张,只是含糊道:“你在哪里藏的,都没见着……”
可下一刻,他的眼尾覆上了温热的触感。
秦轲倏忽抬手,他用指尖摩挲着那人泛红的眼角。一点湿意透过他的皮肤,化成了牛毛般的细针游走在了血液里,最终汇入心脏,化成了绵密的钝痛。
他不懂这种疼痛的源头,这是过往从未品尝过的苦涩。
像是窗外绵延不绝的梅雨,绒绒青苔在雨丝灌溉下,逐渐蔓延上了破败的老墙,它成了断壁残垣身上生机盎然的衣褂。
“看,黑眼圈都出来了。”秦轲没有直接挑明,半开玩笑道,他收回手,拭去沈南昭眼旁最后一点泪痕,体贴地留了回寰的余地。
霎时间,沈南昭哽咽了,他挪开视线,没再敢看秦轲。
在寒冬的夜里,蜷缩角落的他再次点燃了一根火柴。在这次梦境里,他收到了第一份十八岁的珍贵礼物——这足以填饱他饥肠辘辘的胃,以及濒临枯竭的灵魂。
*
秦轲和沈南昭回到了老屋,他们像是幼猫一般,在医院外的花坛前头抵头地分食了小块蛋糕,然后带着满嘴甜腻的奶油味踏上归程。
进了屋子,沈南昭首先摸了摸电饭煲的外壳,重新按下了保温按钮,他开始清洗饭盒,顺便让秦轲整理下餐具。
“你下次有什么需要的,就要告诉我。”秦轲笑着收拾,“张宇天他不靠谱。”
他一边拉开了柜门,本想找只碗,但下一刻动作却顿住了。旧木柜子里,一只浅蓝的透明水杯正安静伫立着,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他曾经丢失的那只。
就是第二次遇见沈南昭时,给他漱口的——他的水杯。
沈南昭察觉到了他的静默,甩着饭盒中的水珠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水杯上,笑意有片刻微滞:“那个,之前你不要了,但我看它还挺好,怕你以后还想要,就带回来洗干净放起来了。”
他看向秦轲,语气有些干涩:“你放心,我没用过的。”
秦轲依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似乎黏在水杯上,沈南昭伸手拿了起来,他谨慎观察着秦轲的表情,轻声道:“我用开水涮了很多次,它很干净的。”
“那你不还我?”秦轲的语气带着轻松的调侃,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沈南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听语气应该是没事了,他略微放下心,笑意真挚了些:“你要吗?那就把它带回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有些尴尬:“我是担心你会嫌弃。”
“嫌弃什么?”秦轲接过话头。
“嫌弃……”沈南昭垂眸,他上前拿过了需要的碗,然后关上了柜门,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弄脏了。”
这句话极其熟悉,似乎唤醒了秦轲的记忆,他想起当时他拿出杯子给沈南昭漱口时,见那人抗拒也解释了一句——这边没用过,都是干净的,不脏。
这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来的,由于不惯与其他人共用东西,他会格外在意干净与否,但这却不是沈南昭的关注重点。
而在自己说了那句话后,沈南昭愿意接过水杯——并不是因为那人也在意干净,而是他将自己归为了“脏”的类别。
秦轲的心瞬间揪起,他在模糊的记忆里翻出了那张折断的校牌,突然哑了嗓子。他怔愣着站在原地,喉头上下滚动,似乎有些艰难地挤出了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