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一位婶子打量齐念几眼,尊敬道:“你是京城来的夫子吧?夫子怕是不知道,前几年咱这儿可不是这副模样,穷得哟,连饭都吃不上!”
可不止是吃不上饭,好些人家走投无路,卖儿卖女的都多了去了。家里吃饭的嘴多,地里收成不好,来钱的活儿也少,除了卖孩子换米吃,一大家子很难有活路。
这个齐念倒是能想象,若是百姓都吃得饱饭,这地方也不会沦为流放之地了。
“还是多亏了小宋老板和孙县令,给我们泞阳县修路,让我们去换粮种!”
“要说修路,咱县里的富贵老爷们也有功劳哩!”边上有人有不同意见,打断那位婶子补充一句。
这说得齐念更好奇了,历来只见富商压榨百姓的,怎的泞阳县百姓还感激着富商?
“哎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婶子显然是宋清的“迷婶”,并没有详细唠唠富商老爷的欲望,对宋清的事迹更有倾诉欲,竖着大拇指道:“小宋老板的粮种啊,是这个!现在咱县里家家户户都吃得起大米饭了!”
先前说话的汉子也高兴,瞅空儿道:“夫子瞧见小宋老板家的丫头没?当年沈夫子要在衙门教学生,小丫头还不会走路,小宋老板教县里人种地的时候,都是背着小丫头去的!”
“那可不!”另外一位婶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有一回小丫头的奶洒了,中午饿得直哭,那可怜的哟!还好我大孙子还没断奶,我儿媳妇儿给小宋老板家丫头喂了奶哩!”
这话一出,周围没听过这事儿的百姓,纷纷围着这位婶子问东问西,对漏掉的小宋老板事迹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问完又是一片感慨。
一时间没人搭理齐念了,齐念一转身,又凑到几位夫子身边,倒豆子一样将刚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儿说出来了。
几位夫子对夫夫俩如何敬佩暂且不表,且说宋清这边。
胡律带头围着刚回来的两位夫子,和夫子说了没几句话,立马转移目标,蹲下身拉着崽崽的小手,“崽崽!还记得小虎哥不?”
自从有了胡律这个学名,他就不让别人叫他小虎了,就是小豆子也不行——虽然小豆子也不会说话。不过崽崽是例外!
“嗯......”崽崽摸着自己的羊角辫,抬头看她爹求助,显然已经不记得了。
有如晴天霹雳,胡律着急道:“我是小虎哥啊崽崽,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我呢我呢,崽崽记得我不?我是阿哥!”
“我是小山哥!”
“我是落落姐姐啊崽崽!”
“别慌别慌!不要吓到崽崽!”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江届远十分稳重地拉住几人,拉开胡律,还给小矮个崽崽一片宽阔天空。
然而只一息时间,江届远取代胡律蹲在崽崽面前,拉住崽崽的小手,一本正经道:“崽崽肯定还记得麦麦哥吧?麦麦哥给崽崽念过书!”
才安静下来的几位哥哥姐姐不答应了,纷纷蹲过来围着崽崽,试图找回曾经的美好记忆。
崽崽一下见到这么多人,不知所措地找她两位爹,只见她阿爹已经笑倒在爹身上了,完全没有给她解围的意思;再看看小川果果,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哥哥姐姐挤到外面去了。于是崽崽只好为难地站在中间,挨着叫新哥哥姐姐,一个不能落下。
笑够了,沈之洲趴在宋清肩头,“崽崽胆子真大!”
“对,随你。”宋清失笑,光明正大地拉着沈之洲的手捏捏。
回了泞阳县,夫夫俩仿佛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这么多人看着呢,已经开始手牵手了。先前在几位夫子面前,不好坏了风气,当真忍了一路了。
然而再看一旁的夫子们,全然没有异样表情。沈状元夫夫俩平日就很腻歪,有些不拘小节,一行人全然没看出两人的克制,对这个场面早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
一圈哥哥姐姐认下来,崽崽已经懵了。好在下一波令人难以抵挡的热情袭来之前,一双大手把她从人堆里提溜起来。
阮征把傻乎乎的崽崽抱在怀里,笑着问新来的一帮小孩:“你们是沈夫子的学生?”
见一帮半大孩子仰头看着阮征,宋清适时出来介绍,“这位是阮征哥,那位是赵靖哥。小虎——”在胡律抗议的眼神投来之前,宋清堪堪改口,“胡律你们几个,先领着两位哥哥去舅婆那里,我跟沈夫子还有事儿。”
孙淑一回任上的时候,让赵靖跟着宋清学习的圣旨还没下,故而两人的住处还得再看看。
几个学生都按崽崽的辈分,一道叫沈之洲舅娘为舅婆。
“那崽崽?”胡律期待地看着两位夫子。
“带着崽崽去,让舅婆别喂崽崽吃甜食了。”宋清回答之前,沈之洲先交代道。都说隔代亲,加上舅娘一年多没见到崽崽,一会儿有什么好吃的指定一股脑塞给崽崽。等他忙完了过去,只怕汤都喝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