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丧气地跟陌笙说:“可能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吧。”
黄果本以为陌笙会劝慰点什么, 可没想到陌笙只是重复说了句:“是啊,人跟人本来就不一样。”
黄果愣了下。
陌笙继续说:“教授对我印象深刻, 只是因为他的喜好更偏向我,但是这个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位教授,再说了,他虽然是教授,可这世界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又何必只在意他一个人的想法。”
“你……”黄果迟疑了一下,问,“你一直这样吗?”
“哪样?”当时陌笙和黄果在食堂吃饭,她轻飘飘地劝两句,似乎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米粉上。
黄果想了下,“嗯……明白?清醒?”
陌笙笑了,吃掉最后一口米粉,喝一口汤,然后说:“不是,是自私。”
陌笙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自私的人。
因为不想让所谓的父亲形象崩塌,所以选择隐瞒真正的坏人其实是父亲这个事实,因为不想成为孤儿,所以拼命地拉扯母亲,不让她以任何方式离开,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家再继续破败下去,所以义无反顾把刀尖朝向也许无辜的人。
她做很多事情。
件件都是为了自己。
因为目标清楚,所以她很少会钻牛角尖,更不会陷入所谓的内耗。
更不会失眠。
可今天是她失眠的第三天。
在花城的两个晚上,她都没有睡好。
今夜回到杭城,一如既往地清醒。
她不喜欢在夜里玩手机,也无法在手机中获得情绪价值,所以便一直盯着窗外。
直到手机响起。
这个点,能如此突兀地打来,似乎没有其他人。
陌笙认为自己应该任由它在一旁响着,因为接通也并不能发生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可人总有混沌的瞬间。
她还没想明白,手已经摁下手机,接通了电话。
他应该是喝酒了。
陌笙想。
因为他的呼吸很粗重,毫无掩饰的起伏暴露了他并不体面的情绪。
他们其实都是很要体面的人。
可偏偏重逢以后,闹得一次比一次不堪且幼稚。
“你和李延森能断了吗?”他嗓音很低地问。
陌笙看不到薄迈的脸,又好像能看见。
如同那年惨白的医院里,他隐忍的带着一丝乞求的可怜面孔。
其实陌笙很清楚地知道“李延森”的存在在他们之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种真相,一种事实存在。
只有没有李延森,没有南香县,没有冬天,他们就可以一直稀里糊涂地纠缠下去。
反正成年人的世界,不会有人真的刨根问底他们发生过什么,又为什么如此含糊不清。
只要他们两个人彼此足够默契地坚持“掩耳盗铃”。
可这所有的前提都是,李延森不能存在。
至少不能清楚地存在他们两个的世界里。
“陌笙,”他再次出声,是新一次的请求,“行吗?”
陌笙忽而胸口很闷,房间里明明没有任何风雨,她却忍不住有些发冷。
她想薄迈已经做得够多了。
他甚至至今都没有向她要一个当年遗漏的“说法”。
他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
可陌笙很清醒地知道,李延森是存在的。
南香县也一直都在。
尽管这些都不在,薄晴也是在的。
薄晴给予她和关倩茹这个家的“恩情”也是在的。
果然,这通电话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交际。
赛车场上,遥遥相望一眼,就算了。
他不该推开那扇门。
她也不该坐上他的副驾驶。
于是陌笙说,“睡觉吧。”
他们都需要清醒一些,然后回到彼此本该行驶的正轨。
……
之后的小半个月陌笙靠褪黑素入眠,白天忙碌,晚上吃了药几乎倒头就睡,梦里即便兵荒马乱,醒来也并不能记得什么,偶尔地铁飞驰而过,会有模糊朦胧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只需轻轻一敛眸,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个周五的下班时间,陌笙从写字楼出来,正打算往地铁口方向走,路边一辆车子鸣起笛声。
城市里鸣笛实在不算礼貌,陌笙不由自主看过去一眼,只见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关倩茹精致的面容。
陌笙走过去,“怎么在这儿?”
关倩茹说:“明天要去延森那里。”
陌笙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