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可是误会了？我并非是因为五公主的缘故，才提前离席的。中午用完宴，我就觉得腿酸胀得很，便想回长春馆休息，离开听风阁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五公主。”
四阿哥听完之后，用略显滞涩的大脑回忆了一下，福晋刚刚好像也是这般说的。迟来的酒意慢慢上涌，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细思，这两种说法的差异之处。
想起自己来长春馆的目的，四阿哥轻轻晃了晃头：“你看到五公主，可害怕了？”
宋莹满脑袋问号：她为什么要害怕五公主？
四阿哥絮絮地说：“她从小身子就弱，娇养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改善，太医们也没什么法子。年前的时候皇上与我说，打算这两年就给她指婚，额附会在京中的贵族子弟中挑。”
宋莹恍然。
当初在她主动提出将二格格送给福晋前，曾询问过四阿哥，皇族女儿是否可以不抚蒙时，他曾说过：只有那些身体极度不好的女孩子，才能嫁在京中。
四阿哥应是因为她今日看到了五公主病弱的身子，会联想到二格格日后抚蒙的事，才担心地过来劝慰她吧。
宋莹确实很感动。
四阿哥正如他曾说过的，是一个很长情的人。在两人相处的这些年中，尽管她从来不是他表面上最喜欢、最偏宠的那个人，但在他那充满了政治理想抱负、平衡母族妻族势力、稳定后院等重重事情的心中，一直都给宋莹保留了一块小小的、由他亲手打造的、不会被其他任何力量撼动的栖身之地。
宋莹对这种状态很满意。
纵观清朝后宫史，那些曾一度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妃嫔，通常都英年早逝。而能够长命百岁、平安到老的，往往是那些平淡的、甚至泯与众人的女子。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只要你比对手活得久，你就赢了。
然而心灵上的满足，并不总能有效地减少身体上的不满。
宋莹觉得坚持不住了，四阿哥如果再对着她说话，她就真的要在那扑鼻而来的酒味中吐出来了。
她忍不住用手帕捂住鼻子：“爷……您身上的酒味……好重呀……”
四阿哥一愣，抬起胳膊闻了闻，又看到宋莹略显苍白的脸色，反应过来，赶紧向后挪了挪屁股：“可是熏到你了？唉，我应该洗完澡再来的。”
然后又说道：“你这里的浴房大，让人给我备水，我先洗一下——可不能熏到咱们的孩子！”说着，四阿哥远远地伸手拍了拍宋莹的肚子。
宋莹对他醉酒后的幼稚行为有些无语，劝道：“爷，您这还醉着呢，不好洗澡的。”
四阿哥摆了摆手：“我没醉，本来就没喝多少，大哥和三哥也没使全力灌我，五弟还帮我挡酒来着。”
宋莹无奈地看着他。喝醉的人，可不都说自己没醉嘛。她还要再劝两句，却见四阿哥已站起身，固执地往浴房走去。
宋莹是既生气又无奈。四阿哥性子很是固执，便是平日正常的时候，他下的决定都不会因他人的劝诫而改变，更何况是喝醉酒的现在？
宋莹无法，只能喊来苏培盛，让他带着四阿哥的几个贴身太监，好好在浴房伺候着。又吩咐喜乐去请刘御医到长春馆待命，如果四阿哥洗完澡之后，出现了不适的症状，也好立即把脉开药。
“等等，”宋莹又叫住喜乐：“不能叫刘御医，他只擅长妇人科，而且他现在应该在沁雅轩守着五公主。你去找福晋，麻烦她拿帖子去太医院，另请个擅长治头疼脑热病症的太医来。”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听着浴房的动静，四阿哥也洗上了，宋莹便带着朱砂和天青站到了门外。四阿哥人去了浴房，酒味却留在了西侧间，屋里她根本就待不住。
在正房前的遮雨棚下站着，宋莹狠劲儿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总算压下了反胃感。
她看着满天橘红的火烧云，不自觉翘起了嘴角：“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呢。”
正要继续感慨，余光就看到一道黑色的小小身影，从西厢的耳房中窜出，几步跨过院子，蹭蹭爬上了院子里的枣树。
苏梅赶紧跟了出来，却哪里跑得过猫，最后也只能叉腰站在枣树下，语气严厉又无奈地说道：“我的祖宗，不是给你新弄了一个柜子嘛，怎么还跑出来呢！今儿刚给你洗了澡除了虫，你又上树，可不是都白费了？”
宋莹踱步到她身后：“已经上过了树的猫，哪里还能看得上柜子呢。”
苏梅转过身屈膝：“踏雪如今是越发矫健了，依奴才看，再过俩月，它自己都能跳上院墙，翻墙出去了……”
“呃……”宋莹摇摇头：“也许不必等上两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