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寒咬着后牙槽, 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淌过脸颊, 从下巴滴落到地面, 甚至有几滴落到了揽在他胸前的手臂上。
“有光。”身后的人手臂动了动, 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前方。
秦寒放慢了脚步,环视一圈,可周围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一丝亮光。
他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底谷。
都说人死前能看到生前走马灯似的幻象,难道……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之前,即便是被一整个犯罪团伙围攻,即便是被犯罪团伙的头目用枪抵着太阳穴,他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明明只要走出这片森林,他最爱的人就能获救,可为什么怎么跑都跑不到终点。
如果当初那一枪是打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
“光……光……”
他听到简语又喃喃地说了两声,之后便感觉肩背一沉,之前抱在他襟前的手臂无力地松开,垂在了他的身前。
“阿南~”他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身后人没再发出一声声响,连一个轻轻的“嗯”都没有。
他的脑子断电般一片空白,周围杂乱的环境让他喘不过气来,曾引以为傲的本能竟无法判断出眼前的黑影到底是一棵大树还是一丛软草。
他彻底没了方向。
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方向了。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跌跌撞撞地胡乱往前,之前硬撑的身体也渐渐失去了支撑,迷蒙中,他似乎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亮光。
难道他也出现了幻觉?
闪烁的亮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他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终于确认,那束亮光并不是幻觉。
“布谷布谷~”一个模仿鸟叫的声音响起。
这也不是幻觉。
是他的队友。
从绝望到充满希望,秦寒的心脏剧烈跳动,似要冲破胸膛。
“阿南,我们有救了。”他对身后昏迷过去的人说。
他能感觉到,耷拉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他们有救了。
“卡!”
一声令下,原本昏暗的树林陆续亮起了几盏照明灯,将整个摄影剧组照得一片亮堂。
“过。”摄影机后传来时月川的声音。
“欧耶~”周围传来工作人员庆祝的欢呼声。
刚刚那一段是这部电影在野外的最后一场大夜戏,这条一过,几乎等于是杀青了。
秦寒眯着眼睛,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绕在身后的手臂仍紧紧地托着简语的腿,完全没有要将人放下的意思。
“秦寒,拍完了。”原本已经“昏迷”的简语在他耳边提醒道。
“哦。”秦寒闷闷地应了一声,化着战损妆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
“放我下来吧。”简语看出他情绪不对,应该是还没有出戏,“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
“不放。”秦寒深呼了两口气,用手臂掂了掂身后的人,继续背着简语往休息区走。
周围满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身后还跟着他们的两个助理,大家知道他们两夫夫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对此早就见惯不怪。
到了休息区,秦寒将人放下,按着简语坐在折叠椅上,接过助理手中的保温杯拧开递过去,又将一件衣服披在简语肩头拢紧,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师父,简老师,你们好棒啊。”麦小鸽从时月川那边飞奔而来,“啪啪啪”地海豹鼓掌。
“所以,结局是什么?”秦寒叉着腰,差点上手捏他这个小徒弟的脸。
“这就是结局啊。”这部电影的编剧麦小鸽笃定地回答道。
“所以阿南是不是得救了。”秦寒明明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
谁知麦小鸽欠揍得很,故作高深地回道:“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观众觉得他得救了,那就是得救了,观众要是觉得他……”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比冷空气还低的低气压向他袭来。
“咳嗯,时老师好像在叫我。”他在秦寒想要刀人的目光中一溜烟跑了。
秦寒盯着人跑远,当初看剧本的时候,他怎么就没看出这是一部虐情电影呢?
或者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脆弱,明明是故事中的搭档命悬一线,他却因为演搭档的人是简语,刚刚差点就要崩溃。
他感觉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很轻地喊了一声:“老公。”
他低头,看到了简语那张同样化着战损妆的脸,心中一阵酸楚,可那一声讨好似的“老公”,又让那阵酸楚变得麻软。
罢了,幸好戏拍完了,不然他可遭不住再经历一次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回到酒店,秦寒直接进了简语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