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回忆自己上一世的人生，却发现除了他死去那天的记忆格外清晰，之前都是一片空白。
他信心满满经历过的十八年人生，最后只剩下几个苍白的词组，组成了“沈喻”的人设。
贫穷、孤儿、励志……除了这几个单薄的词语，他竟然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东西。
沈喻感觉自己的信念正在一步步崩塌，这种感觉就像在地球上生活了十几年，有天睁眼醒来，身边的人告诉你天上从没出现过太阳一样。
如此荒谬。
柳医生依旧温柔地看着他：“有些病人在遭遇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时，会启动大脑的保护机制，为自己编造一段虚假的人生经历，并信以为真。这在心理学上很常见，不用害怕。”
现实里的悲伤、痛苦，在梦境里均有映射。
现实世界的父母、兄弟对他不管不顾，梦里的沈喻干脆是一个孤儿，孑然一身。现实的他每天学习，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梦里的他勤奋刻苦，凭借自己的努力勤工俭学。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沈喻从来不曾放弃自己。
“……说得轻巧。”沈喻脸色惨白，挤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人生和认知被颠覆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是以往的沈喻，绝不会对柳医生说出这么没礼貌的话。
可现在的他已经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绝境，两种不同的认知几乎快把他自己逼疯了。
“……庄周梦蝶，原来是这样。”沈喻忽然低声笑了出来，笑得眼角溢出泪水。
他平静地看向江存川，眼底却压抑着几分残存的希冀：“你们都说那个沈喻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生，但你们又怎么能证明，现在的这一切不是那个我在濒死前产生的幻觉呢？”
第80章 好孩子不要玩火
沈喻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冲刺高三，一切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身旁的空位却在提醒他，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脑子里那蠢蠢欲动想要冒芽的记忆。
江存川请了长假，他在教室里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唯一能够证明他曾经在这个教室里上过课的证据，大概就是贴在教室后黑板上的月考成绩单。
江存川的名字高高地挂在第一名，排名后的总分数字令第二名望尘莫及。
但奇怪的是，江存川没有把宿舍里的东西带走。
大到床上用品，小到一支牙刷，都好好地放在原位，时刻提醒着沈喻这是一间双人宿舍。
程景向后仰靠，贴在沈喻的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和他聊天：“你这周末去哪儿住？还是住酒店？”
“嗯。”
江家他不好再继续住下去，但也不想回沈家面对沈向书和沈致知，所以沈喻向学校申请了周末留校。
但学校审批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沈喻暂时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周末的时候过去住两天。
挺有意思的，做傻子的时候他曾一度害怕被人抛弃，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没想到真的无家可归的这一天，却是他恢复正常的时候。
程景又絮絮叨叨地和沈喻说了半天，一句回答也没听到，她纳闷儿地转身：“你在干嘛呢，一句话也不说。”
沈喻用笔敲了敲草稿纸，他正在计算一道很有难度的数学题，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半天，始终不得关窍。
无奈，他只能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试图从上面寻找破解之法。
没想到程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江存川的笔记本吧？”
沈喻的动作微微凝滞片刻：“嗯。”
“我就知道！”程景猛地一拍手心，很得意的，“我早就猜到这小子不安好心，原来是这样！”
她好像抓到了江存川的什么小辫子，神秘兮兮地和沈喻分享：“你知道这本笔记是怎么来的吗？”
这次沈喻抬头了：“不是自己做的吗？”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呀，普通学生的笔记不都是从高一到高三积累下来的吗？”
“但江存川从来没有在国内读过高中，你难道就不怀疑？”程景挑了挑眉毛，指着沈喻翻开的那一页笔记，“喏，笔记全是按照高中课程线整理的。”
沈喻从没注意过这些细节，经过程景提醒才反应过来。
而且这本笔记虽然很厚，但页纸平整干净，不但没有发黄，连轻微的卷边都没有。
别说不像用了两年的笔记本，看起来几乎都没怎么翻过。
程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哼了一声：“这是江存川刚转来那两天专门补的！当时他借了好几个人的笔记本参考，我还奇怪他这脑子还做什么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