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刚落,林如鉴身形如花雾散开,“风雨如晦”去势被林如鉴身旁之人阻挡,尽管那人模样衰老年迈,可虞真还是看出了那个花瓣凝聚而成的人就是楼林。
林如鉴伤势很重,虞真本可拦下他,但虞真心神已乱,不论是林如鉴还是楼林,他都已无心再关注。
虞真转身至白玉棺前,大开的白玉棺中有具尸骸。虞真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侧身,楼林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轻手轻脚地接过那具尸骸。
虞真取出九弦琴放置在馆内,微微发光的阵法陡然大亮起来,整个暗室发出剧烈的颤动,白玉棺中升腾起缕缕白色轻烟,仿佛有吸力般,白玉棺棺盖从地上翻转而起,“嘭”一声,严丝合缝地盖在棺上。
虞真一把扯过楼林:“快出去!”
“虞道长,你忘记我已经死了吗?没必要救我的。”楼林甩开虞真的手,坐在地上。
“肉白骨”凝成的人皆是早已死去的人,可楼林语气、动作是那般鲜活,就像是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那具骨骸被震得散架,楼林抖开破烂得不成样子的紫袍,一根一根地把骨头捡回来,擦干净,轻轻地放在紫袍上。
地上鲜血淋漓,肉块分布,骨灰与红花四处皆是,白骨滚着滚着,便埋没其中,看不见,寻不着了。
楼林布满斑纹的手在地上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指骨,那指骨却被鲜血浸润得怎么也擦不干净。楼林就那样抱着那根指骨,跪坐在地,嚎啕大哭。
死人没有眼泪,楼林只能张大着嘴,嘶声恸哭,他趴伏在紫袍上,手握着指骨,揪着衣袍,声声句句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啊……”
可惜,该听见的人,听不见了。
虞真不想惊扰这迟来的团圆,他轻而又轻地,一步一步,出了暗室口。
虞真在离开神境前做了最后一件事,他封了神女大殿,从今以后,除非虞真亡故,否则世间再无任何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出神境那刻,虞真回头望了一眼,说不清是何缘故,出自何种情绪。
只是那一眼,好似永别。
……
虞真御剑疾驰赶回仙门,神境内时间流速不同,哪怕一刻也没有耽误,可虞真还是晚了十天。
他抵达仙门,正好看见连瀛从祁凤渊院子里出来,见了连瀛,虞真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两人打了个照面,连瀛面色看起来很糟糕,走得也匆忙,交代得不清不楚。
连瀛走前对虞真说:“虞真,‘炎星’的弦是龙筋,我本不欲告诉你,可是,每个人都有该走的路,世事难违。”
他又道:“你去到锦衣城后,要等我,只有我能拉动‘炎星’,彻底杀死阿欠。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需记清楚,你若在锦衣城见到我,务必把这些话转达给当时的我。”
连瀛的口开开合合,却发不出声音,忽而,连瀛身形摇晃,向前一跌,虞真连忙扶住他,虞真听他低声说了句:“果真世事难违。”
连瀛推开虞真,站直道:“你把封印大阵是九弦琴在维系的事告诉我,提醒我一定要将九弦琴交给你便可。”
虞真没听明白,连瀛偏头看他,极其认真道:“虞真,再会了。”
那是首次,虞真与连瀛站得如此近。虞真一直觉得,连瀛是不喜欢他的,甚至是讨厌的,这种讨厌似乎是因连瀛对凤渊喜欢太过,所以对凤渊亲近的人产生了敌对的情绪。
像小孩子一样,凤渊小的时候从未如此闹腾,因而虞真同样不喜欢连瀛。
但这一次,虞真突然明白连瀛对祁凤渊的所有情感。除了祁凤渊陪着的时候,连瀛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亲朋,没有好友,他只有一个祁凤渊,故而握住了,便不会再想放开。
虞真收回手,问道:“你不陪他?”
“不了,我,”连瀛顿了顿,苦涩道,“他不想看见我。”
“我走了,再会。”
连瀛戴上帷帽,步履不稳地离开了。
“再会。”虞真目送他,在心里道。
“啪”地一声,门被推开。
连洲跌跌撞撞冲出来,抱紧虞真大腿,哭喊道:“呜呜,九阳,你怎么才回来啊,你都不知道,凤渊被雷劈了,现在躺着不省人事呜呜~”
虞真的手轻轻落在连洲头顶,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哭了。”
在仙门呆了几天,祁凤渊依旧没有醒过来。虞真反复为他探脉,他的经脉已经被人接续过,灵力修为全失,但好在识海神魂完整,花些时日便能醒来。
期间虞真找了苍吾君,讲了自己要前往龙神境和锦衣城的事,说完怕惹苍吾君伤怀,没敢多留就走了。
虞真怕迟则生变,留了封书信放在祁凤渊的书案上,没料到,他在案头看见给连瀛的那本记载了“留魂”的书册,他沉思片刻,将书信和书册摆在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