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凤渊望着连瀛,他那眼眸深邃,包含了太多让祁凤渊读不懂的意味。他静静地站着一旁,也不开口催促祁凤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祁凤渊终于坚定地点头,应了声好。
“好什么?”
窗外突然响起熟悉的人声,祁凤渊一愣,反应过来后惊喜回头,眼睛亮亮地朝外喊道:“师兄!”
虞九阳站在窗外,肩头落着细雪,眉间犹自带着仆仆风尘,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祁凤渊,后道:“凤渊,你没有事?”
见着祁凤渊一脸疑惑,虞九阳目光扫过连瀛,又重新看向祁凤渊:“罢了,没事就好。”
“师兄,你……”
虞九阳抬起手打断祁凤渊的话,细雪在他肩头融化成潮湿的一片,连同那双望着祁凤渊的眼睛里又潮成了更多的柔软。
“我也没事,不必担心我,我先去寻……”虞九阳笑道,话音一顿,改口道,“先去寻他谈事,稍后再找你详谈。”
虞九阳朝连瀛颔首,不等祁凤渊应话便转过身。
他乘着风,披挂着雪,和来时一样,一人一剑,向山顶小路独自走去。
祁凤渊看着虞九阳的背影,神情不变,可手指却紧抓窗沿不放。积雪上抓出了几个小孔,他的指尖冷得泛红。
连瀛拉过他的手,双手拢起,放在了心窝处替他暖着,“既然担心,为什么不留他多问问?”
祁凤渊摇头:“师兄不想说。”
“假使——”
连瀛起了个话头却沉默不语,祁凤渊等了等,追问道:“假使什么?”
连瀛垂眸,松开了他的手,看着窗外。
外头积雪遍野,寒风刺骨,可山头的枯树间冒着一丁点嫩绿的芽尖。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
连瀛道:“假使虞真要去做一件前路艰险的事,你明知帮不了他,你会选择阻止他吗?”
“师兄知晓这件事前路艰险吗?”
连瀛沉默后道:“知道吧。”
“那这件事是师兄自己想去做的吗?”
连瀛答得比上个问题确定:“是。”
“那就,”祁凤渊回想起师祖说过无数次的话,肯定道,“顺他心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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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沉渊(三)
祁凤渊和连瀛又胡闹一阵,累得祁凤渊睡了个久久的午觉,醒时祁凤渊看不见连瀛,只在案上看到张纸条,上面写着连瀛的字迹:去去就回。
祁凤渊思索片刻,收拾了下,推开院门,向山顶去了。
风雪停歇,积雪有消融的迹象。祁凤渊踏进融雪,湿了鞋袜,直至进门才有了点暖意。
“回师门这么久才来找我?”
屋内有一人半躺在贵妃榻上,衣衫散乱,头发也随意披散。他听见脚步声也不抬眼看祁凤渊,只是含糊地说了句抱怨的话后,又对着酒壶口猛灌起来。
地上全是酒坛子,祁凤渊一脚踢倒好几个,全都是空的。祁凤渊弯腰捡起,将它们齐整地摆在桌上。
“消气了吗?”祁凤渊理着袖摆,坐在榻边上。
苍吾君坐起来,哼笑几声:“气?谁生气了?这般说倒显得我小肚鸡肠。”
说罢,他举起酒壶,半张着嘴,可壶嘴里却是再也漏不出一滴酒来。他轻“啧”的一声,信手一甩,酒壶不偏不倚地落到桌上。
“你来做什么?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你们。”苍吾君眉目间显得厌烦,侧躺着阖上双眼。
祁凤渊探手扯过薄被盖在他身上,不经意看见他手腕上的那圈红线后顿了顿,心知他这是在迁怒,因此不接话反道:“我想与连瀛合籍。”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告诉我。”
苍吾君还在气头上,佯装不在意地说了句话,谁知说完后祁凤渊也不应声,苍吾君不由得坐起,没话找话说:“连瀛,他是槐城的?”
“嗯。”祁凤渊带了点笑意看他,“槐城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苍吾君盘腿而坐,上身朝祁凤渊倾斜,苦涩的药草味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出身不是问题,名字才有问题。槐城瀛川底下骨骸累累,流的水里头泛着血,刮的风都带煞气戾气。冤魂遮天蔽日,川上从无白昼,这是一片不祥的水域。以‘瀛’字命名,怕也是个不祥之人。”
祁凤渊本替他掩好衣领,闻言骤然拉紧,反倒勒得苍吾君喉头一哽,苍吾君缓过来有点不满:“你没问过他名字由来?取名字怎会这般取?”
“何必问。”
“你不好奇?”
祁凤渊收回手:“他要说时自然会说的。”
苍吾君紧挨着祁凤渊,手肘正要搭在他的肩上:“那你也不好奇阿真要去做什么?”
祁凤渊余光见他凑过来,立即撤开,仍由苍吾君摔在了榻上,在他发作前恭敬道:“到喝药的时候了,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