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覆灭,半城死绝,这就是你想要的?”
林镜摇头,他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对宋平澜认真道:“义母还是不懂,我想要权,想要名,想要利,不止是我想要,天下人都想要。若宋氏声名更显,权利更多,林秋阁根本没那胆子骗你,云水也不会欺压宋氏,而族人也不用希冀复活羲和以此振兴锦衣城。”
林镜上前揽过宋平澜,安慰道,“母亲,宋氏所有人献祭,复活羲和是死,复活阿欠同样是死,既然都是死,何不为镜儿铺铺路?”
林镜抱起快要昏迷的宋平澜,让她背靠城门坐着,林镜也坐了下来,低眸注视宋平澜。宋平澜看起来很年轻,岁月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林镜说话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宋平澜一样:“母亲,义妹天生失魂痴傻,族人却当她至宝十七年,是你醒悟得太晚了,全然看不透他们想要拿义妹作召魂容器的心思。母亲,你好傻。”
宋平澜道:“你本来,可以救她。”
林镜用衣袖擦着宋平澜口中溢出的血,动作轻柔:“是,我本来可以救她,也可以救你。可是,人只能自救。”
“母亲,你好心善,你在云水边救我,又把无父无母的我带回锦衣城收作义子,赠我名姓,这些年,”林镜笑了声,道,“你是不是还真的以为是你主动发现我、救了我?”
宋平澜侧首,林镜伸手把她散落的发丝挽至耳后,道:“不是的,是我先看见你,我假意倒在你旁边,我只想着解决一餐饭,可是你将我带回锦衣城,让我想要贪得更多。”
“母亲啊,大家都欺你眼盲,”林镜低头为宋平澜擦手,有水珠滴落到了宋平澜手背上,林镜又道,“下一世,别遇见他们,也别遇见我了。”
宋平澜抓着林镜的手,事已至此,可宋平澜依旧不流露出一点脆弱,林镜回握她的手,叹息道:“母亲,你真是我的母亲就好了,或者,或者,没有宋天章也行。”
宋平澜抓得更紧,林镜扬唇,毫不留恋地抽手,他看向门外躺在地上的宋天章,不解道:“你看,你怎么就对她这么着紧呢?难道我还比不过痴傻的她?”
“宋、镜!”宋平澜气若游丝,唇中涌出更多鲜血,林镜又是一声笑,笑意森冷许多,“母亲,你越着急,我就越想杀了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她的,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她。”
宋平澜挣扎着想要爬起,可林镜脚步渐远,沉重的关门声传来,隔绝了两方生死。
宋平澜摔在了地上,诸天神明不显,在这般静默无声中宋平澜匍匐在地,呜咽哀泣。
神救不了她,神救不了她,长街尽头的羲和神女像与她遥遥对着,救不了她。
宋平澜悲泣着,她发出一声声凄厉哀鸣,泼血的长街,只有风在回应她。
漫漫长风揽过宋平澜,天空中忽而飘落细雪,雪纷纷扬扬,越落越大,不一会儿掩住了刺目的红,宋平澜抬起头,血泪流尽,白布上的两个眼窝是深深的红,她在漫天风雪里轻唤道:“章儿,你不是说想看雪吗?母亲,咳,母亲为你落雪了。”
一口血吐在了雪上,宋平澜力竭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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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出远门,更得晚。
第52章 第 52 章
祁凤渊和林徽伫立在风雪中,林徽双手握拳,气愤不已,而祁凤渊望着宋平澜的身影,终于弄清楚这是谁的场。
宋氏全宗门献祭成了鬼怪,锦衣城半城百姓死绝,宋平澜自封锦衣城,又散尽魂魄将所有鬼怪、怨灵纳进她的场内。
这场风雪,是宋平澜为了保护剩下半城人而开的场。
宋平澜不得好死,魂魄也难以安息。那虞九阳呢?虞九阳也为锦衣城开了场,他又如何?
祁凤渊抓着林徽:“我师兄呢?”
“青烟问道”中途被打断,虞九阳留下的那缕发丝还剩一小半,不是迫不得已,祁凤渊不愿再用。
“哎哎哎,”林徽被抓疼,道,“你师兄当年送宋天章入锦衣城,也见着了这些,你可知,他看完后想做什么?”
祁凤渊看着银装素裹的城街,这场风雪下了许久,一直未曾停下。剩下的百姓出街收敛亲人尸体,不一会儿又聚集在城门口,大力拍打城门。他们痛哭着,哀嚎着,既出不去,又难活下来。
水干了,他们挖雪吃。
粮尽了,他们吃人。
直到,他们等来了虞九阳。
一扇城门打开,身穿白袍、背负长剑的道士来到了锦衣城。
虞九阳抱着宋天章步步迈进,那双眉目隽永了清风细雪,温柔亲和,隔着遥遥长街,虞九阳好似正与祁凤渊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