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时她第一次显露出在戏剧方面的天才来,在学校戏剧节上她以黑奴起义作为背景改编的《哈姆雷特》大获成功,剧本创意被买下,差点登上百老汇舞台,(“只是差点机遇”,制作人满面困窘地解释)。之后整整七年时间,伊斯特都花大部分的时间在学业上以赚取他父亲的信任,这个固执的男人一直认为她投身戏剧和电影乃是逃避学业的选择,女儿七年的努力使他最终改变主意,十八岁时他恩准女儿申请电影学院,于是几周来伊斯特一直为学校要求申请者提交的短片构思闭门不出,直到今晚,深得父亲信任的酒保玛戈发烧,她临时顶班。
他走后,她僵硬地站着,感觉恍如隔世。不自觉地用手压着胸口,感受那里疯狂跳动的心脏,刚刚离去的男人的身影仍在眼前,她觉得他俊美极了:眼睛乌黑深邃,鼻梁挺直锐利,眉形修长,嘴唇如同爱神之弓般诗意。按说从五官的意蕴来看他本该是个处处留情的人物,可他表情总是冷酷又嘲讽,让人望而却步,即便是和她靠得近到她能仔细看到他长得有多么好看,而且他还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话时,艾尔弗雷德·帕西诺仍然是一副疏离高傲的样子。
天哪,她心绪纷乱,对周围可能是客人在抱怨她的毫无反应的声音充耳不闻,至少五分钟时间,她不想理任何人,不想干任何事,除了回忆刚刚的一切。她无法克制地疯狂问着自己,他还会来吗?他对她的印象好吗?她今晚的状态如何?
她从没想过一次稍近距离的谈话就会让她战栗至此,这让她回忆起小时候早逝的母亲温柔的怀抱,那种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的触感,产生的归属感到了让人不安的程度。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和热烈的爱情会有什么牵扯,毕竟父亲对她的言传身教使得她能轻易地过滤掉一大批有不良企图的男人了,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她又过于害羞不敢主动接触,于是她本来的结局可能是完成一次对方和她自己都没有什么投入的感情,一生的感情之路平坦但是安全,直到今晚。
直到今晚,直到今晚,她对艾尔弗雷德·帕西里尼一见钟情,就因为那该死的行星光辉!她恨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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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我仍旧向前飞奔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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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10月30日 纽约
那部名为《处女泉》的短片构思震动整个了上东区艺术圈。
这是一个讲述女儿被奸杀,父亲复仇后涌出了圣洁的泉水的简单故事,对信仰和罪孽的刻画却达到了近乎神造的地步。
画家在短短的十几页纸内为锋利冷峻的线条和精致凌厉构图而疯狂,作家从少之又少的对白中寻获了失落的《伊利亚特》风格,哲学家中则掀起了对信仰的辩论狂潮,导演们罕见地从纸质草图中读出了许多影像作品都缺乏的强大张力。
那些仅用黑色水笔填就的简洁画面却饱含版画般粗犷雄厚的情感,它们出自于彷徨的牛仔之手才合常理,但申请表格上伊斯特·德比基的照片纤弱纯洁得如同百合花,再三确认后艺术家们才相信这不是某个爱女心切的大师甘当枪手的结果。
接着整个艺术圈为伊斯特·德比基给献上了最至高无上的礼仪————他们没有对她的作品进行任何宣传和评论,而是不约而同选择保持沉默。
艺术家们,这个喧嚣浮夸的群体能轻而易举地把一片花瓣描摹为空中花园,他们善于用扭曲的镜面讲述事实,勾勒梦幻,引起追捧。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出于某种植根于人类本性的敬畏,所有人都同意让这位天才过早地接触本应属于她的荣誉对整个艺术史和全人类来说都是有害的,因为此时这颗璀璨的星星发出的光芒虽已是许多人的终点,但是没有人怀疑对她自己而言,现阶段的作品仍旧处于稚嫩粗糙的水平。
她毫无悬念地被录取。
在她入校后,即便校长明言要拿出作为教师的职业素养冷静接触伊斯特·德比基,但是这样纯粹的崇敬怎么会完全无影无踪?教授们竞相秘密地传阅那几张薄薄的纸片,课堂上狂喜炽热的眼神总是如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不少在艺术圈里有门路的同学都被他们的门路提醒要仔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抓住一切机会和她交往;当教授决定谁能在学习任务上和她搭档时总要为如何处理纷至沓来的请求、走后门甚至贿赂而头疼。
两年内,她几乎横扫整个电影学院的奖学金,在剧作、导演、摄影课程上都让人印象深刻,让人惊讶的是,她对洪水般涌来的赞誉和崇拜无甚感觉,虽然天才惯有的恃才放旷在她身上偶然现出轮廓,但她性格天真可爱,对待课业也是勤勤恳恳,又长了一张招人怜爱的小脸,她在这所栖身于纽约繁华市中心的学校中如鱼得水,快活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