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玉石一样的指尖抵着匕首顶端,感觉稍一用力,就能割破皮肤。
嘉德女士惊呼一声:“陛下!小心!”
“没什么的。”古德里安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你太紧张了,嘉德。”
“最近忙坏了吧?找个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如何?”
嘉德女士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呼出一口气:“陛下,婚礼还有五天,现在让大贤者换一件献礼,或许还来得及。”
古德里安抬起头,他看着嘉德女士的眼睛。
她已经不年轻了,但居然看起来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古德里安将对她的记忆一点点倒带,她慢慢的,和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表情严肃但格外护短的年轻侍女重合起来。
他闭了闭眼,他现在能想出很多糊弄她的理由,但这都快到最后了。
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学学莉莉安娜,稍微给予一点信任——况且,他觉得自己的演技,恐怕并没有完全瞒过嘉德女士。
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他下定了决心。
“不用换。”古德里安终于开口,他睁开眼,注视着嘉德的眼睛,“这是一把很重要的匕首。”
在嘉德慢慢凝重的视线里,他强调道,“非它不可。”
嘉德张了张嘴,她像是从对方的态度里读懂了什么。
她慢慢闭上眼睛,用带着担忧和不安的眼睛望着他,低声说:“陛下,您至少……可以等留下个孩子。”
古德里安没忍住笑了一声:“说什么呢,嘉德。”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雨还在下,“我现在多少理解,我的母亲不希望我降生在这个地方的想法了。”
嘉德女士闭上眼睛,也跟着露出个带着无奈的笑容,一直紧绷的表情舒展开来,居然显得有些温柔:“但她一直,既后悔,又庆幸。”
古德里安笑了笑,没有过多掩饰:“帮我看好它,嘉德。”
“是。”嘉德肃然点头,又恢复到了那个铜墙铁壁一样的女仆长,她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裹那两把匕首,退出了房间。
离开房间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陛下正仰头看着天空。
嘉德转过身,几乎没有声响地带上了房门。
她安静地在书房门前站了一会儿,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凯瑟琳王后将睡着的陛下托付给她,也露出了这样,仿佛不会后头的表情。
……而后他们就消失在了一场意外里。
“嘉德女士?”
或许是她站着的时间有些久了,护卫长有些奇怪地叫了她一声。
嘉德女士猛然睁开眼睛,她表情如常:“抱歉,我在想事情。”
护卫长不疑有他,笑起来:“您最近有太多事情需要考虑了。”
“是的。”嘉德女士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她叹了口气,“陛下果然不喜欢这对匕首,但现在更换献礼已经来不及了。”
她正要把手中的匕首交给等候在一边的侍女翠西,很快又收回手,“不行,不能把它就放在宝库。”
翠西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嘉德女士?”
“以陛下的性格,很有可能偷偷找机会把匕首换掉。”嘉德女士表情严肃,“我们要防备这件事。”
“就由我贴身保管这两把匕首,翠西,你去找两把华丽的匕首先放进宝库,当做迷惑。”
这件事乍一听觉得荒唐,但想想陛下,又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
翠西立刻应下:“是!”
护卫长苦笑一声:“你们也相当不容易啊。”
他摇了摇头,走进了书房。
看到他们都离开了这里,嘉德女士才怀揣着两把匕首,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将匕首取出,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皮革包裹扎紧,放进自己的衬裙内侧,才舒了口气。
她不可能知道陛下打算做什么,但她有某种奇异的预感——他要去做什么。
她知道陛下其实很聪明,各种授课几乎只要听一遍就会,但不知道是不感兴趣,还是想要隐藏,他故意装作调皮,装作平庸愚蠢。
她早就有过猜测——陛下或许知道国王和王后的死亡有隐情,因此早早学会了收敛锋芒。
事实也证明,这在很多时候都是很有用的,只是给他招致了许多□□。
她能理解,也能保守秘密。就像她其实知道凯瑟琳王后与莱斯利陛下十分相爱,也知道他们因为某种隐秘的原因出了“意外”。
但她一直没敢深究,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这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后死于意外。
嘉德慢慢平静下来,伸手碰了碰衬裙内侧存在感明显的匕首,她一瞬间想起凯瑟琳王后,脑海中闪过她对自己说过的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