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太子祭拜的是何人,看这些沙弥应知道,便问了句。
小沙弥连声阿弥陀佛,就如被刀架在脖子上,左右为难,“女施主莫问贫僧,等檀越②出来,您不如去问他。”
都不可告人了,崔姣不会蠢到去触怒太子,便没了好奇心。
太子一时半会应出不来,她叫小沙弥带路,去慈恩寺塔附近转转。
慈恩寺塔附近有法堂,法堂内正有禅师在讲座,底下蒲团上坐着许多僧人在虔诚听颂,僧人当中还有部分来梁的外邦求学僧,样貌奇形怪状的,小沙弥给她介绍说,这些求学僧来自新罗、大食等地,除了长得不像大梁人,留在大梁已有十几年,一口流利的官话和长安本地人不遑多让。
崔姣称奇,她能说官话,都是她识字读书,才可学会官话,但她长在清河十几年,即使说官话,也会带着一点清河的口音,她的女史们常说,她说出来的官话偶有飘音,还好无伤大雅。
寺内钟声响,小沙弥到了念经打坐的时辰,崔姣放他走了。
她转去慈恩寺塔,想看上面的提名,未料却在此见到了五公主,五公主穿一身男服,她年纪比崔姣还小,眉眼稚嫩,身前一马平川,猛一看真像个小郎子。
崔姣赶紧躲到棕榈树后。
五公主似乎在等人,等的不耐烦了,跑进塔里,崔姣正想跟过去,大驸马从北边的小道一路脚步带风,崔姣又退回树后,眼睁睁看他也入了塔。
这、这不会是巧合吧。
她也想跟到塔里去,但先前给她带路的小沙弥找来,“女施主快随贫僧回去,檀越出来了。”
崔姣只得随他回去。
苻琰在般若堂看经文,身旁站着一书生,着一身麻布襕袍,手里攥着一卷书,恭敬的与苻琰解说。
她一进来,两人都没声了,苻琰凉飕飕的扫着她。
书生只瞧门口的女郎聘婷玉立,幕篱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有小半截樱红唇瓣和白秀依稀可窥视,当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苻琰收回眼,眼看书生盯着崔姣发愣,蹙眉道,“怎么停了?”
书生急忙向苻琰行叉手礼,“这位、这位……”
“不必管她,”苻琰道。
书生便继续拿着书往下说。
崔姣杵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迫听了一耳朵,原来那书生就是郭寿山,她上回抄的行卷出自他手,名字取得像个老学究,现下又在和太子说什么治水之策,引经据典,说了一堆大道理,她听的有点困了,太子才挥袖叫他退下。
太子坐到靠窗的茶床前,崔姣忙上前将已煮好的茶倒给他。
“跑去了何地?”太子呷茶淡问。
崔姣不敢跟他说自己四处闲逛,便告诉了他在慈恩塔边看到五公主和大驸马,试探着问他,“……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大驸马前日与酒家胡风流,今日又和五公主私会,太子若有心,正好捉奸!
苻琰将喝完的茶杯一下扣在桌上,寒着脸快步出般若堂,疾步往慈恩寺塔去了。
第7章 第七章
他走的快,崔姣勉强跟上,两人直到塔前,正见五公主出来,崔姣还想他一定会冲上前教训,可他也像她之前般避进了棕榈树林中。
崔姣想,苻琰过于谨慎,没有亲眼看到这两人不清不楚,他不会贸然行动。
大驸马随在五公主后头出来,五公主摘下腰间香囊扔给他,扭头跑了,大驸马握着香囊,手摇着折扇一身风雅,全然看不出那日在酒肆的荒唐。
崔姣想起之前在郑府,那些女郎包括她自己对大公主夫妇有诸多艳羡,对大驸马也有诸多溢美之词,这两次下来,大驸马在她这里,和那些声色犬马的膏粱纨绔没什么区别。
眼看着他离开,苻琰狭长的眼眸已凝结着凶戾,崔姣离他远了几步,小心说道,“大驸马和五公主已走,殿下咱们也回吧。”
这么好的机会,他都没露面,人走了,倒自己生气。
她见苻琰眼底恢复平静,才悄悄又走近他。
苻琰旋身折回般若堂,仆役捧了几卷诗文,说是郭寿山献上的,苻琰先上了马车,崔姣接过仆役手里的诗文,小声问他,“那位郎君是住在寺里吗?”
仆役点头回她,“就是个穷措大①,送些诗书文章供殿下观摩,若得殿下赏识,有殿下向知贡举②举荐,明年春闱便不愁了。”
大梁的科举录用由知贡举定夺,这些知贡举又都是皇帝的心腹,五湖四海的举子聚到长安来考试,这些举子都是州府内的佼佼者,想从中脱颖而出,得向达官显贵递交行卷,得到他们的赏识,有他们从中举荐,高中进士的机会就能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