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半夏在那瞬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紧紧捏着那封泛黄的信,深呼吸,再深呼吸,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拆开信封。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她轻轻展开。
昭昭宝贝:
妈妈爱你。
不管发生什么,你要记得一件事,妈妈永远爱你。
看清楚信件开头的一刻,姜半夏眼泪夺眶而出。
阳光斜斜地洒在脚边,空气中粉尘跳动,她逐字逐句地往下看,生怕漏掉一个标点符号。
现在是2007年4月21日,凌晨两点二十三分。
你和朵朵已经睡着了。
不出意外的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离开你好多年了。
原谅妈妈不能陪在你身边,只能把这封信留给你,心里想对你说的话很多,提起笔,竟一时不知该从哪儿说起,所以妈妈便想到什么写什么了。
某一刻,姜半夏仿佛看到了母亲坐在深夜的书桌前,一笔一划写下这封沉寂许多年才会重新开启的信。
宝贝,你的到来是妈妈这辈子最好的礼物。从出生起你就是个开朗的宝宝,不哭不闹,逢人便笑,活像个小太阳,所以妈妈为你取名昭昭。
昭昭,你一直是个让妈妈很省心的孩子,正因省心,妈妈总是格外担心你多一点。
这一年,妈妈查出乳腺癌,确诊那天我呆坐在病床上许久,心里第一个念头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担心我的女儿们要怎么办,没有妈妈的你们要怎么办?
没有妈妈,谁来接送你们上下学,谁来给你们做饭,谁来提醒你们天冷加衣,下雨带伞?
写到这里,你似乎心有所感,睡梦中突然惊了一下,我听见你发出梦呓的哭泣。
这几天妈妈一直在翻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时间过得真的好快对吧,明明昨天还是小小的一团,怎么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呢。
如果可以,妈妈真的很想亲眼看一看你结婚的模样,真的很想亲自为你披上头纱,送你出嫁。
不过这些事怕是不能实现了。
我们昭昭今年多大了呢?
既然是结婚的年纪,那是二十七?二十八?还是二十九?
昭昭啊,你不说妈妈也知道,这些年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妈妈知道我的宝贝向来是个坚强的孩子,妈妈也坚信,不管前路多难,多崎岖,我们昭昭一定能撑过来,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此时此刻,妈妈相信你已经找到了愿意与之相伴一生的男人,在这里,妈妈想谢谢他。
谢谢他陪在你身边,有他在,以后的日子总不会太难熬,至少委屈的时候有怀抱可依,哭泣的时候有人为你拭泪,我的宝贝终于可以不用总是孤身一人。
妈妈很欣慰,真的。
读到这里,让妈妈猜一猜,是不是又在哭鼻子啦?
乖啊,不哭,妈妈会心疼的。
昭昭,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
妈妈还是那句话,日子很长,咱们慢慢过,不着急。
妈妈会在天上保佑我的两个宝贝,一生健康快乐,平安幸福。
——永远爱你的妈妈
太阳穴一直在蹦,攥着信纸的手剧烈发抖,热泪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大滴大滴落到纸上晕开,渐渐洇湿了字迹。
与此同时,迟烁在李萍墓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郑重喊了句:“妈妈。”
墓地前方有一片茂密的松林,挡住了阳光,斑驳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迟烁肩头,他弯腰将菊花摆正,然后看着墓碑,“妈妈,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您今晚去昭昭梦里见她一面,抱一抱她好不好?”
“昨晚睡觉前她突然跟我说,她已经许多年没有梦见您了。朵朵那件事一直扎在她心里,她总觉得您怪她没有照顾好朵朵,所以才不肯来梦里见她。”
“您应该知道吧,因为您的托付,她一向把朵朵看得比自己重要。她总想顾全所有她爱的人,却总忘记顾全自己。”
说到这,迟烁顿了顿,“可我爱她,所以我有私心,我希望她能多爱自己一点,我相信您说话一定比我管用,您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那天迟烁独自在碑前立了很久,姜半夏没有过去打扰,从墓园出来后,他牵着女孩沿着泛白的小路缓缓前进。
姜半夏问他:“站了那么久,跟妈妈说什么了?”
“秘密。”迟烁一脸神秘。
姜半夏笑笑:“那我换个问题,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妈妈说——”
迟烁故意停顿几秒,惹来姜半夏注视,“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