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雷声震耳,迟烁心脏咯登沉底,仿佛听见了东西碎裂的声音。
迟国荣。
他父亲?
他的父亲瞒着自己找过她?
想到这里,迟烁牙关忍不住微微颤动,这颤抖旋即蔓延至四肢百骸。
李泽林假装没看到男人轻微的战栗,自顾自地沉声道:“我不知道昭昭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分手,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你们分手后的那段时间她也不好过。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等我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高烧昏迷了。”
听着李泽林的话,迟烁艰难地呼吸着。
李泽林看了眼很久没说话的男人,静了片刻,忽然问他:“你知道昭昭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说了什么,迟烁自然是猜不到。
“她说,只要不醒着,怎样都好。”
迟烁顿时愣在那里。
下秒,心口疼得他喘不上气来。
姜半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两周,她不言语,也没有表情,只是日复一日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整个人像失去了生气的布偶娃娃,邋遢地摊在那里,任人摆布。
李泽林临走时说的话在迟烁耳边循环播放,他说:“迟烁,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不好插手说什么,但我不希望我妹妹再次受到伤害,她这些年已经够苦了。”
“我眼睁睁看着她自苦八年。她爱吃甜,却偏偏喝苦咖啡。她其实特别怕疼,针灸右耳效果不大,但她还是坚持去做。”
其实反过来想,自苦何尝不是一种自渡?
姜半夏喝冰美式,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每次喝都蹙眉,这其中暗含着微妙的自我折磨。直到有次韩攸宁实在看不下去了,问她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喝。
姜半夏只回了三个字:“习惯了。”
她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忍受,习惯了痛苦。
冬日的晴空碧澄清明,迟烁站在家门口有一段时间了,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布置,脚下却一步也迈不动。
李泽林说那天是八月十二。
八月十二,迟烁想起来了,正好是他谢师宴那天。
所以那天她是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在祝他一生幸福,前程似锦。
一阵阵突如的刺痛袭来,迟烁全身血液沸腾起来。
迟国荣今天休息,他见到迟烁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意外,反而长长松了口气,自从上次在家里见过那女孩子后,他便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比他预想中晚了不少。
“爸。”迟烁直挺挺地站着。
迟国荣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坐”。
“我有话跟您说。”
迟国荣继续点头,心下无声叹息,然后说:“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
“八年前,也就是我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您私底下找昭昭谈过话,对吗?”
迟烁开门见山,眼珠子直直注视着父亲。
他在求证。
迟国荣:“…对。”
“您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我只是找她表明了我的态度。”
紧接着,他看见迟烁嘴角自嘲一沉:“您的…什么态度?”
迟国荣静默许久才说:“我不满意她的家庭,希望她能主动和你分手,这就是我的态度。”
语罢,房间陷入安静,他这番话说得轻巧又自然,但话里的分量却几乎压折迟烁笔直的脊梁。
“原来是这样…”片刻间,迟烁肩膀颓然一矮,目光像是定住了一般不断的低语:“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呵!
原来这就是他心心念念想知道的真相!
原来这就是他刨根问底想从她那里得到的答案!
迟国荣慢慢转着杯子,一瞬不瞬地观察对面的反应。
迟烁死死攥着白瓷盏,随着手中力道一分分加重,鬓角青筋被带得条条暴起。
他在忍耐。
脸涨得血红,怒火似乎要使他燃烧起来。
深喘几口气,胸腔仿佛烧开的沸水咕咚咕咚顶着锅盖,过一秒,压抑不住的暴戾顷刻爆发,迟烁忽然站起来,将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摔在了木纹砖上。
哗啦一声稀碎的锐响,是茶杯碰撞瓷砖的声音。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迟国荣仍是心头大惊。
付怡娴听见动静闯进来,见状马上厉声呵斥:“迟烁,你做什么!”她说着就要拽他出去。
迟国荣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妻子不要管。
付怡娴惊疑不定的目光在父子俩之间来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