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窗帘将白日掩得密密实实,没有光线投射进来,这场景, 与桌前少女此刻的状态极为相近,阴暗异常。
摸不清楚状况, 李泽林没有冒昧打扰, 给了她完全自主的时间。
“哥。”良久, 姜半夏喃喃低语:“他走了。”
我亲手把他推开的。
李泽林并不清楚姜半夏口中的“他”具体是谁,但当下也没有多言,而是看着她问:“你还好吗?”
姜半夏动作迟钝地点了点下巴, 轻声说:“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
她语气平静,李泽林听着,心里忽然冒出一阵难过。
她的眼睛牢牢盯着窗外, 像个没有生气的玩偶,声调呆板:“时间会治愈一切, 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妈妈走了,我撑过来了, 这么多年, 我一个人也走过来了。”
她语速很轻, 很慢:“现在不过是恢复原状, 没有他, 我也能撑过去。”
一定能撑过去。
一定要撑过去。
两厢沉默好一会儿,李泽林深深叹息:“喘口气吧,昭昭。”
停下来, 好好喘口气吧。
手机关机,搁在一旁, 姜半夏切断了与外界取得联系的一切来源,整个世界静得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家里阿姨说,他都把自己关在卧室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才好……”付怡娴焦急说着,一边继续敲门:“小烁,开开门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先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你别吓妈妈,小烁?小烁!”
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回头,迟国荣摆摆手,示意她让开。
付怡娴往旁边挪了几步,忽听“匡当”一声闷响。
到底是男人,紧闭的木门被迟国荣一脚踹开。
付怡娴想都没想立刻冲进去,浓稠的黑暗扑面而来,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得以适应光线的变化。
视线聚集处,迟烁肩膀和眼皮都低低垂着,那样子,就好像是陡然遭遇了千钧打击,这重量将他一向挺立的脊梁骨压成弓形抵靠床边,完美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见他如此,付怡娴小心询问:“小烁,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她的话,迟烁没有出声,一个字都不说。
原来人在真正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迟国荣跟在付怡娴身后走过来,视线低望向迟烁,眉间有轻微的褶皱。
他的反应,比他想像中要大得多。
头一回见儿子露出这般受挫的模样,付怡娴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她与身侧的丈夫小声商量:“要不咱们给半夏打个电话,让她来劝一劝吧。”
语罢,不知她话里哪个字眼刺激到他,迟烁失神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他嘴唇动了动:“妈,别打。”
付怡娴不听他的,这会儿已经打开了通讯录,迟国荣闻言心思一动,揣着明白装糊涂。
紧接着,迟烁嗓音像被沙砾磨过:“我们分手了。”
付怡娴拨电话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迟烁不让母亲去找她。
也许是年轻气盛,他的骄傲不允许姜半夏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他更不愿意用狼狈去博取她的同情。
付怡娴神情怔然,迟国荣背手:“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他沉声斥责,眉间的皱痕更深了:“口口声声说天文是你的理想,结果呢,分个手就一蹶不振了?”
付怡娴不满瞪向丈夫,然后蹲在儿子跟前,心疼地问:“究竟出什么问题了,跟妈妈说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迟烁唇角刻意弯了弯,像是自讽。
付怡娴想了想,说:“要不然妈妈去找半夏谈一谈好不好?”
迟烁摇头。
迟国荣下命令:“你赶紧收拾一下,护照和签证都给你准备好了,立马出国!”
“爸。”
迟国荣不耐烦:“其他事随便你怎么闹都行,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马上让小王帮你安排。”
“爸!”
迟国荣怒斥:“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想再去找那个女生?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你好好想想,自从你和她在一起后出了多少事!”迟国荣一一列举,“为了她把人打进医院,为了她放弃MIT的录取通知书,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说到最后,他怒不可遏。
相反,迟烁语气很淡:“不关她的事。”
“迟烁!”迟国荣语气严厉地责问:“你敢拍着胸膛保证这些事跟她没有一点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