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给她订的理想门禁是8点半,底线门禁是9点半。
今晚回来的路上有点堵,她几乎是踩着9点半的钟进的家门,这要换以前,不得被数落死?
不知道他的心思到底如何,裴拾音决定先自我批判一下。
“哪里早啦!都怪卞思妤,反反复复坐在那里修图, 我等她都等得无聊死了, 巴不得早点回家。”
“其实我一路上都在想, 哎呀今天回来的真的太晚了,我都担心你倒时差先睡了, 没办法跟你道晚安。”
宋予白闻言,这才缓缓地从书页中抬头。
头顶明亮的白炽灯光,在他干净透亮的玻璃镜片上折出条状的白光, 让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听见他平静到没有感情的嗓音——
“总要确认, 你今晚会回家,我才放心。”
对话的气氛有些诡异,像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
她如同被雾气团在黑暗森林里,朦胧里不见方向,也不敢贸然前行。
“在外面吃饱了吗?”
他看着她,语气平和且自然。
“还,还行。”
裴拾音将帆布包抓在手里,紧张到苟在玄关口,一动不敢动。
说不出哪里反常,但总觉得,哪哪都反常。
“叔叔真的,不用去倒时差休息吗?”
少女漂亮的杏瞳里的试探,并不是关切,似乎仅仅只是在担心东窗事发。
宋予白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到铅印的书页里。
“我不累。”
不知怎地,宋予白忽然觉得,如果他一个月前没有去瑞士,假设她是真的跟朋友结伴出去游玩,这时候回家,应该像只柔软的小猫一样,伏在他腿上撒娇。
跟他说肚子饿,让他帮忙做夜宵。
拿出布偶娃娃,让他帮忙检查针线。
仰起脸,让他喂樱桃。
——这明明是两个人这几个月里,约定俗成的习惯。
驯养习惯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而戒掉习惯却很难。
他翻一页书,却想不起前一页到底看了什么。
于是干脆放下书,径自起身去厨房里倒水喝。
裴拾音站在玄关口,认真复盘了一下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所作所为,除了今天想去通过周榕扒一扒叶兆言的隐私外,好像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她放下心来,大着胆子走近流理台。
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大理石台面上一个系着珠光白礼物丝带的薄荷绿色的小方盒所吸引。
盒子表面印着一串法文,底部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渍,在白色的台面上悄无声息地晕开。
裴拾音眨了眨眼,福至心灵,开心地仰头问他:“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宋予白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没喝。
她眼中的喜悦却已经先一步让他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毒火降温。
“看看,喜不喜欢。”
“肯定会喜欢啊。”
裴拾音专注拆礼物的时候,决定将这一个月里对他不声不响往外爬墙的怨气稍微放一放。
会是什么?
毛绒玩具还是水晶摆件?
宋予白以前给她买的礼物,多数都是心头好。
后来因为告白被拒,她怕睹物思人,就干脆把那些礼物全部够收拢规整到了一个暗不见天日的箱子里,主打一个心狠手辣,眼不见为净。
然而等盒子被打开,她眼中的迫不及待的期待却在一瞬间降了温。
柔软如少女酥//胸的开心果布蕾,被精心盛放在淡绿色的礼物盒子里,盒子四周被人用心地绕上冰袋,冰袋已经在塑料薄膜里开始融化。
受热融化的布蕾表面,泛出一种粗糙的颗粒感——也许长途的飞行路程,能将甜品风味保存至此,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裴拾音眨了眨眼,将从话剧社里学到的精湛演技融汇贯通进一句标准的台词里——
“哇!看上去好好吃哦!”
她脸上夸张的惊喜,像是收到了最意外也最心仪的礼物。
但如果仔细辨认,所谓的惊喜,并不是由衷而来,并不是期待的、想要大快朵颐的惊喜,而是一种“糟糕我吃得这么饱怎么又要干一份我的胃可太不容易了”的负担感。
他辗转两个机场,带回来的礼物,成为了她的负担。
“不想吃吗?”
宋予白仰头喝冰水,微垂的眼睫没再看她。
裴拾音:“……呃。”
怎么可能吃得下?
得益于周榕的慷慨,她晚上刚刚吃掉2个山寨款,这种正版别说一整个了,半个她现在都无福消受。
如果是小物件,她还能贴心收到床头,通过伴睡入眠来证明自己对它的喜爱。
但眼前这个,是个沙包大的面包和布丁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