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清者自清嘛,我看不见,在叔叔身上找一下依靠都不行吗?”
她理直气壮,他被反将一军,只能在黑暗中抿着唇线不说话。
“小叔叔,刚刚起来那一下我不小心踢到了桌子脚,真的好疼的。”
声音细细弱弱的,干净得不谙世事。
短暂几秒的缄默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无奈低叹。
“踢到了哪里?”
裴拾音被扶着坐回到沙发上,很自然地就将微凉的脚趾踩在他的腿上。
“右脚,大脚趾。”
温热的掌心裹上柔软的脚趾时,即便视野晦暗,他脑中清晰浮现的,却是那天喂她樱桃时,她幼白如水洗葡萄一样的脚趾,干净白皙的脚背上,淡色的经脉好似暖玉上的石纹。
适时将这种不合时宜的联想驱逐出脑海。
他告诉自己。
君子论心不论迹。
他书房里都是实木家具,踢到难免会疼,他的关心,也不过只是比例行公事稍微亲密了一点。
也不过就是一点点而已。
宋予白下意识想找手机开手电检查她脚趾的情况,被裴拾音拦住了,她有些悻悻地不乐意。
“不要看,肿了肯定很难看。”
要是发现她又在撒谎,不知道他要怎么说她。
黑暗中,宋予白捏了捏她脚趾,饱满的指腹刮蹭她柔软的脚趾时,带起皮肤上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应该没肿。”
即使黑暗中,也能感受到她的脚小,长度堪堪只他手掌大。
一边耐心揉,一边关切问。
“还疼?”
裴拾音悄悄坐起身,哼哼唧唧的同时,不忘小心翼翼地往他肩上靠。
“叔叔揉揉就不疼了。”
少女柔软的声音在耳边絮絮低语,乖弱如天真精魅。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拂上脸廓的气息,蝶翼般颤动的睫毛,轻轻扫过他下巴。
微凉的鼻尖若有似无地压上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一触即离。
下意识的僵硬,是身体的本能。
“叔叔在担心什么?”
裴拾音笑着往后退了退,轻轻笑,无辜且天真。
“本来我们两个就是清清白白,我以前虽然犯过错,但我现在也知道,我妈妈就算泉下有知,肯定也不想要看到我误入歧途,让所有人为难。”
“我是真的把你当叔叔,从今往后,也只想乖乖做你侄女,别的一概不会乱想,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们清者自清,毕竟,君子论迹不论心,对吧?”
握在她脚上的手,有短暂的僵滞。
宋予白并不正面搭理她说的话,只是很平静地问她,还疼不疼。
她见好就收,乖声说不疼。
老宅的电路尚未维修好,黑暗中,宋予白抽了桌上的湿纸巾擦手,听她抱着膝盖有些懊悔地低叹。
“以前可能对你是崇拜居多,但后来冷静下来想想,我们之间,还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最好,对吧?”
她这段时间算是弄明白了,对宋予白只能以退为进放糖衣炮弹,润物无声,徐徐图之。
一跟他来硬的,他的雷达立刻就会逆反。
落针可闻的书房里,回应她的,是宋予白平稳的呼吸声。
“我当年真的是脑子让门夹了,才对你说那种话。”
她懊悔,痛定思痛,表示自己绝不再犯。
微凉的湿巾一根一根擦过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无法浇熄指腹残留的,她身体的温度。
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今夜在这件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所以鬼使神差,在这种静谧的、独处的、目不能视物的环境中,他的意识又像是被人一头摁进了梦靥里,他居然想再听一遍当年。
任由她试探着躺下来,将脑袋枕在他腿上。
黑暗里,他能看到她仰面望他的方向,乌玉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她此刻看不见他。
修长的手指开始从她的发顶游离,漫不经心地揉上她的耳垂,饱满的指腹剐蹭在如凝玉般温热的皮肤上,突如其来的亲昵,短暂的麻痒让她呼吸一滞。
然后,她听到他耐心地、不紧不慢地温声问她——
“蓓蓓,你指的是,哪些话?”
他叫她的小名,即便清心寡欲的嗓音,也似在诱哄,像拥有魔笛的旅人,仿佛终于忍不住,开始对村庄里唯一一个小孩,催动了魔咒。
裴拾音愣了愣,眨了眨眼,反复确认了他的问题后,有一瞬间,连舌头都惊愕到打结。
这个问题无异于让她再次回忆被人当面拒绝的窘境。
没人会想重温那个让彼此都难堪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