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白记得梦里,他拢住她的头发时,能透过她的发隙,抚摸到她的后颈,柔软细腻的触感仿佛仍旧停留在掌心里。
他闭眼,悄无声息地叹息。
应当梦醒。
也必须梦醒。
此时此刻,再放任自己将天马行空的幻境作为真实,他就是猪狗不如。
她已故的母亲是自己亲哥哥的准未婚妻,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的调皮造成哥哥在那场意外里身故,间接导致裴蓉郁郁寡欢,她本该是自己的亲侄女。
她被他一手养大。
即使当年有过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现在她信任他,像个孩子一样依赖他,她叫他叔叔。
只是,少了份血缘的保障,这样的感情,归根结底,还是经不起谣言的摧折。
他应当小心。
行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只是出差。”
宋予白虽然已经跟宋墨然允诺,打算在瑞士短居一段时间,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改了主意:“秦安的地拍下来之后,总经办那边给出的开发方案,我不太满意,所以打算跟隋东一起,去瑞士当地的一个度假景区看一看。”
其实这趟瑞士出差,早在计划之内,只是之前他和隋东的时间一直没约好,所以耽搁到现在。
并不算临时起意。
解释的语声平静而耐心,就连原本微哑的声线,都已经平复如常。
裴拾音不能置信地微微瞪大眼睛,泪痕未干。
……所以,单纯就是乌龙咯?
她偷偷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在他从容的坦诚中,终于确认今晚所有的担忧,不过是虚惊一场。
“小叔叔,那你怎么出差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警报解除,少女的撒娇都带着点讨人喜欢的无赖,令人招架不住。
她仍旧保持着跪坐在地毯上的姿势,双手攀着他,叠肘压在他的腿上,纤瘦小巧的下巴就支在了肘上,像只乖弱的小猫伏在主人的膝头,只等着被揉揉脑袋的娇憨。
没有一丝刻意撩拨的骄矜神态,也毫无任何眼神的□□。
她只是像个粘人的小孩向家长讨要糖果般,质问他为什么只给一颗糖而不是两颗糖的天真语气。
然而坚硬的膝盖,却随着她呼吸起伏的波涛,若有似无地触到一片异样的柔软。
他克制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动声色地退离果冻般的软兔。
微微板起脸下逐客令。
“还有事?”
她已确认自己拿到了暂时的免死金牌,这时候当然就更加肆无忌惮,无辜地抬了抬下巴,反问:“没事就不能陪你了吗?”
老宅不像宋公馆,这里有管家有佣人,还有宋墨然。
如果不小心被爸爸撞到两人深夜独处,估计又要操那些无用的心。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有谣言在前,更不应该再纵容她在自己身边任性。
可宋予白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地上凉,你坐到沙发上去。”
这种时候的裴拾音向来听话。
身前的热源倏然消失,但膝盖处却依旧残留着少女特有的柔软体温,笼罩在身周的空气,同样缠绵着她身上特有的荔枝甜香,混着股淡淡的奶味,是她沐浴露的香气。
踢掉拖鞋侧躺到沙发上,裴拾音抱着靠枕,歪着脑袋问他:“叔叔还没告诉我,后天是几点的飞机?”
宋予白低头翻看出差前需要确认的文件:“怎么?”
像是被他冷淡的态度伤到,裴拾音不满地瘪了一下嘴。
“想送送你都不行吗?”
宋予白从文件里抬头,一脸“我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的表情,轻哂了一声:“早上6点半。”
裴拾音:“……”
“宋予白,你故意的吧?”
宋予白只是很平静地从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就是默认。
裴拾音气得咬牙切齿。
送机是不可能送机了。
毕竟这个时间早得她能立马戴上痛苦面具,即使手机里订了十个闹钟还会因为担心醒不来而焦虑到彻夜不眠。
宋予白:“你有早上折腾的工夫,不如在假期里养精蓄锐,睡醒了之后多陪我爸。”
裴拾音:“那你打算多久回来?”
“很快。”
“很快是多快?”
“事情办完,”宋予白想了想已经计划好的行程,“再去拜访一个朋友就回来了。”
是个闻名遐迩的设计师,如果能约到他的档期,在秦安设计一间美术馆,一定会成为营销热点之一。
裴拾音偷偷瞟他:“男的女的?”
藏好的小心思,轻而易举就能被人发现,她是个聪明人,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