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他的在意,都有些矫情。
仅仅只是个意外。
脱离了温热口腔的包裹、重新暴露在空气中的指尖,感受到了空调冷风里异样的凉意。
裴拾音抱着白天刚刚被宋予白拿去晒过太阳的抱枕,餮足地往后躺,伸直的长腿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很自然地蜷缩着后退了一寸,克制地不碰到他。
可葡萄似的脚趾,依旧若有似无贴踩在了他的西装裤缝上。
她足弓的弧度柔软,白皙的脚背上有淡色的青色经脉,漂亮得不亚于沾了水的羊脂暖玉上的细石纹。
宋予白能听见自己轻微的、不着痕迹的吞咽声。
几乎是下意识,不受控,他伸手握了一下她的脚,冰凉的赤足,像刚刚踩了霜雪。
她从小就容易四肢受凉,一切越界的触碰,也只是因为他对她有最基本的、出于道义上的关心。
是叔叔对侄女的呵护。
仅此而已——
寒从足起,一旦在空调房里吹冻了着凉,感冒会让体弱易敏的她头痛脑热,吃不下饭。
宋予白拿了沙发上的毛毯替她严严实实地盖好赤足。
柔软的毛毯也将两人不存在的接触隔开。
三八线外,是安全距离。
“是女生啦,她去游乐场的时候,排了好长好长好长的队才买到的,还特地给我拍了照。”
重新躺回到沙发里的裴拾音,双脚被裹在暖融融的毛毯里,拿手比划了一下照片里壮观的队伍。
宋予白垂着眼帘,一手抱着妲己,一手捻着穿了白纱线的针,放松的唇角微弯:“那是该谢谢她,你给她回了什么礼?”
宋家家风严谨,君子之交,讲究礼尚往来。
裴拾音从玻璃果盘里拣了颗樱桃:“她拜托我顶替她相一次亲,我答应了。”
锋利纤细的绣花针尖挑进左手食指的指腹,挑破了针眼大小的一点皮,没出血。
宋予白目不斜视,注意力仍在勤勤恳恳缝里衬,口气却很不认同:“她在唆使你撒谎,欺骗他人不可取。”
裴拾音为他不合时宜的道德感叹气:“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她懒得去,就让我帮忙咯。”
“毕竟,”少女盯着他的侧脸,发现他咬紧的下颚线,有明显肌肉鼓动的痕迹。
她在继续进攻和后撤防御两个选项里,举棋不定。
“跟人吃顿饭而已,这种小场面,我完全应付得来。”
宋予白放下针线,认真看她,语重心长:“拾音,作为你的长辈,我不希望你擅自冒用她人名义,去做这种可能会让自己名誉受损的事情,尤其是,你现在还有婚——”
裴拾音立刻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一个“达咩”的手势:“请不要在这么和谐的晚上,提到那个名字。”
“但我答应你,这就拒绝她,可以么?”
她很乖。
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会轻易挑战他刻板的原则和底线。
不会试图改变、纠正、违背他的三观和处事准则。
她会尊重以及照顾他的道德感。
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像潜伏在亚马逊森林里的凶莽,对无知无觉的猎物一击必杀。
“但是如果,她希望我陪她相亲,可以么?”
宋予白想了想,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的让步:“可以。”
很自然的一个晚上。
很自然的一段对话。
很自然的新闻播报走入尾声。
心灵手巧的小叔叔缝好了里衬。
伺机而动的裴拾音配合地从茶几上递出那枚已经穿好了粉红色纱线的短针。
缝完裙子,再用藏蓝色的线头订上背带裙的纽扣。
结束完这一切,她今晚的剧本就彻底谢幕收场。
“宋予白,你要吃樱桃吗?”
宋予白特地花了点时间去确认,她手里捏的,是粒带梗的樱桃。
他可以疏忽第一次,但不能疏忽第二次。
迟疑的间隙,裴拾音已经开始催促。
“今晚的樱桃好甜的,尝一尝嘛。”
他当然知道樱桃很甜,白天在超市里精挑细选的蔬果,都是她最喜欢的甜度。
“最后一颗啦,我特地留给你的。”
几乎不给他拒绝的时间。
宋予白迟疑的间隙,她已经捻着那粒带梗的樱桃热情地递了过来。
感受到那一端被捏着的樱桃轻微跳动着擦过他的唇瓣,像柔软湿濡的羽毛轻轻啄上他的下唇。
盛情难却,冰冷的水果附着在下唇,张唇咬下是本能。
然而,就在他即将张口咬下樱桃的瞬间,唇上樱桃微湿、微凉的触感以及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却在倏然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