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身体, 确认自己的胳膊和腿上都没有被烛液滴烫过的痕迹后, 终于缓缓地松了口气。
日晒三竿,也没人叫她起床。
不过想来也是, 昨晚跟宋予白闹成那样,他多半不会再主动来敲她的门。
在不必要的过多接触后,“避嫌”是他惯常会遵守的相处法则。
她洗漱完下楼吃午饭, 路过他书房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寒暄说话。
暑假的工作日, 宋予白仍会起早去公司,像今天这样逗留到中午,少之又少。
来人显然是特意到访。
裴拾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却意外听到了叶兆言的声音。
7月的正午,灰绒毯铺就的书房里,坐在宋予白对面的叶朝林,态度恭谨和善,倒是旁边的叶兆言,一脸不服气却又不敢发作。
茶案上,白茶香气袅袅。
捧着茶盏的叶朝林先笑呵呵地开了口:“阿言已经跟我说了拾音的事情,也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没照顾到她的情绪。”
往旁边递了个眼神,叶兆言会意,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我也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一个没注意,就过了头,今天来,也是特地想跟她当面道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显然是想让裴拾音过来露个脸,好让他走个道歉的过场,这样两家人至少在明面上就能当做无事发生。
宋予白听他说完,只是非常平静地递了他一眼:“她暑假的早上一向睡得迟,这个点去敲门,恐怕要生气。”
一番拒绝的话,说得实在没道理。
叶朝林是她长辈,叶兆言是她未婚夫,说什么也不能端着架子闭门见客。
归根结底,不是裴拾音不想见,而是宋予白不让见。
更何况,男人话里话外,都是一副裴拾音从小就被人惯着养着,即便睡到日晒三竿,都无人敢去打扰。
这架势一摆出来,就更显得叶兆言欺负她这件事情,不可理喻。
宋予白不给面子,叶兆言握着双手唯唯诺诺地站在茶案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像是硬生生被人拖出来检讨、公开处刑。
他好歹也是个众星拱月的独生子,什么时候这样给人下过脸?
从他进门起,宋予白就没拿正眼看过他。
“轻视”两个字被对方写得明明白白,但他碍于父亲今天的来意,再多的气也只能憋着。
叶朝林干笑两声,伸手把儿子拉回到旁边:“小孩子到假期贪睡,也很正常,实在不行,我们等一等,晚些时候再过来。”
“主要是这两个年轻人闹成这样,我们做父母的,也睡不着觉,曼冬这两天,难过得都连饭也吃不下,让我说怎么也得见一见拾音,毕竟这次是阿言做得过分。”
道歉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
然而男人只是慢条斯理地掀了掀唇角:“小孩子闹闹脾气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依旧没有和解的意思。
护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不知道的还当是棒打鸳鸯,丝毫没有长辈劝和不劝分的觉悟。
叶朝林气得牙痒,但也只能无奈地给自己找台阶。
“反正两人见面的机会,以后有的是。”
不知听到了哪个字眼,让宋予白的眉头微微一动。
“其实今天顺路过来,主要还是想跟宋总打听个事情。”
如果按辈分算,自己和宋予白是同辈,他还年长他好几岁,用兄弟相称,虽然显得彼此关系亲厚,但考虑到宋予白的身份,人家多半也不愿意让他占这个便宜。
叫亲家,又显得自己太迫不及待,毕竟还没结婚,这么喊跟上赶着巴结似的,太掉价。
所以以平辈间的职位称呼,最不互降身份。
“隋总跟我说了,秦安那块开发区的地,您也有意向?”
宋予白醒茶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恍然地“啊”了一声,笑了。
玻璃镜片后,微微弯起的笑意谦逊平和,甚至还有显而易见的歉意。
“是我疏忽了,忘了叶董在秦安附近已经把商业体都规划好了。”
叶朝林听他说这话,气得一口气都没提上来。
这是忘了吗?
你不止记得一清二楚,你还知道话该怎么说,最戳我肺管子!
就差没把“我宋予白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这句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他前两年费力巴拉地把周围的商业体一个一个规划好,就差秦安这一块拼图,生意场上的关系本来都打点好了,秦安他势在必得,结果中途杀出了个出尔反尔的隋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