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好不容易烧是退了,但身上的红疹却迟迟不消。
医院查不出除花粉过敏外的其他毛病,是宋予白特地托人从国外请了皮肤科的专家,才症断出,她的在花粉过敏症里,对一种花的花粉反应尤为明显,那就是夹竹桃。
也就是那年,宋家向她所在的中学捐了一栋教学楼,最终将整个学校里临河外廊的夹竹桃换成其他不开花的绿灌。
然而,北郊别墅里,绕着花坛一圈种植的,于夏夜盛放的艳丽花朵,正是导致她今晚过敏复发的罪魁祸首。
宋予白想到这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由此可见,叶家对这门婚事不可能像父亲想象中那么理想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如果叶兆言真的追她追了那么多年,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注意不到。
所幸,对她这种突发情况,他有处理经验,知道哪些常用药最对症。
他将车内的空调温度打到最低,调大风量时,还不忘伸手探了探空调口吹在她身上的力道。
在空调风叶巨大的嗡嗡声里,他平直的嗓音,穿过她抓心挠肝的麻痒,最后平稳地熨帖到了她的胸口。
“前面就有家24小时药店,忍一忍。”
宋予白买到药的时候,裴拾音双手抠在副驾驶座椅的皮垫上,已经快被痒哭了。
拿到舒缓的药膏,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场,迫不及待就拉开衣领。
“拾音。”
他皱着眉提醒了一句。
裴拾音痒得多一秒都不想忍,委屈地瞪着眼睛,催他赶紧走。
宋予白绕到驾驶位,替她重新将车内的温度调节到合适,然后才关上门,绕到了车后。
从北郊新区到宋公馆,一路上本就没什么人,只有街对角那家24小时药店往外透着点昏昏欲睡的微光。
车被停在两盏路灯中间,是最暗的地方,副驾驶座边上一个废弃的采石场,被灰砖砌的围栏高高围在里面。
天然的遮蔽,让她完全放心地扯开了领口的衣服。
高浓度的清凉薄荷膏体被涂抹到红疹上的时候,迅速发挥作用的药效,几乎是在瞬间,让裴拾音觉得自己从奇痒无比的困苦里,找回了半条命。
副驾驶座的空间密闭狭小,她身上出疹的面积太大,前胸、肩膀和脖子大片的红疹,干脆拉开背链,将上身的裙子脱了下来。
车身因为里面的动静小幅晃动,连带被路灯拉长的车影,都跟着在地上轻摇。
宋予白垂落的目光从晃动的车影上移开。
傍晚下过雨,被雨水洗过的天幕,干净得万里无云,素月高悬,白透而明亮,于夜幕中撒下清辉。
裴拾音跟他提过,月相对星象的影响。
月亮太亮,星星就不容易被看见。
露天的视野辽阔宽广,他扫视过头顶的天幕,零零散散也只能看见几颗不太明亮的星星,微弱的光,一闪一闪。
周遭安静,耳边是夏夜特有的虫鸣,清亮的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
带着热气的徐徐夜风拂身而过,吹动路边芒草摇曳。
宋予白收回目光,汽车反光镜却在无意间撞入他玻璃镜片的流光中。
从他侧眸的角度,副驾驶侧的反光镜里刚好能照到车里。
他还来不及反应。
眨眼的功夫,姣白丰盈的圆月就重新隐没回了黑暗里,只露出被纤瘦的骨骼支撑起来的白净底色,细腻得过分刺眼。
他怔愣了三秒,然后重新错开目光。
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
忽然就觉得喉咙痒,想抽烟,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烟盒放在西装内袋里,而西装则被丢在车上。
等待似乎变得比之前要更加漫长。
想去24小时的药店里买瓶水,又怕这种偏僻的角落里忽然出来个什么不相干的人。
直到身后传来开关门的轻响,她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下了车。
“宋予白。”
宋予白回头。
她裸露在裙外的皮肤,红疹的颜色已经开始变淡。
就连脸色也不至于像先前那么惨白。
裴拾音捏着药膏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还有些为难。
“怎么了?”
夜风掠过耳畔,吹起她散在脸侧的发丝。
似乎是很艰难才下了决定。
“能不能帮帮我?”
“……”
“就背上。”
后背的皮肤像火烧般地麻痒,她看不到状况,抓也抓不到,药也上不了。
知道这种逾矩会让他戒备反感,但她太难受了,顾不了这么多。
也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他应该能分得清轻重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