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很随意地拢了拢胸前的衣服,就叠手在胸前,懵懵地看着他做家务。
睡衣的吊带本就有些松垮下坠,她抱臂的动作,反而让春光更甚。
宋予白额角的青筋跳了好几下,才放下手里的垃圾桶,特地绕去流理台洗干净手,走到她面前。
“不是让你把衣服穿好?”
他站在她面前,皱眉,沉声,不悦。
“我穿了呀!”
她刚刚睡醒,有起床气。
反驳的时候声音不自觉都高了一个度,像在埋怨他在自己的地盘里吹毛求疵。
背心是低胸,她不满的时候脾气大开大合,连起伏的呼吸也跟着如此。
他又足足高了她一个脑袋,只稍低头——
她对他不设防,反显得他像个小人。
之前几次窥见,都是在夜里。
他尚且可以自欺欺人。
如今是白天,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耻。
视线多逗留一眼,都是罪恶。
他弯着腰,垂着眼帘替她拉好拉链的时候,有那么短暂的几秒,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到哪里才算真正安全——
对两人都安全。
地暖的温度,似乎也有短暂的失控。
像潮热的夏夜,摁错了空调的模式,好端端的制冷,出的风,却闷热到窒息。
端端正正将拉链一路抵到她喉颈,宋予白转身又去给她拿拖鞋。
“把鞋穿好,光脚会感冒。”
长袖的卫衣在室内穿着嫌热,裴拾音拉起两条胳膊。
“不是说好今天是方宁阿姨过来么?”
宋予白已绕到流理台处洗牛肉
冰凉的水流顺着手指浇熄地暖失衡带来的热意。
“她有点事,过不来。”
“啊,这样。”
“那她其实可以跟我说一声啊,我叫外面的吃也行。”
洗牛肉的手一顿。
宋予白忽然发现,他现在耳朵真是刁钻,居然听不了“外面”这个词。
他斜眄过来,惯来在小事上温和的男人却没来由地怼了她一嘴。
“嫌我过来烦?”
过激情绪,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那倒不是,”裴拾音没往深了想,只是打哈欠,脑袋钝钝的,“就是觉得工作日你还专门抽时间过来,好像,挺麻烦的。”
宋予白继续洗菜。
“我看你就是不想我过来。”
裴拾音:?
这口气莫名让她听出一丝怨气,连忙发誓表忠心。
“哪有!我还不是怕耽误你的事情嘛,牙痛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毕竟,外面的东西也不是不能吃。”
“吃多了又牙痛?”
他声音硬邦邦的。
“怎么会!荣玺这边是出了名的美食圣地,搬家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附近能叫外卖的店有这么多,就算你跟方宁都没时间,我也可以一个月90顿,顿顿不重样。”
裴拾音怕他担心,又迅速解释:“至于那些门店的卫生情况你也不用操心,反正我就挑商场里评价好的大店买,绝对不会选那些便宜的、只做外卖的店,你放心吧!”
任何一丝涉及“里外比较”的话题,他现在听不了一点。
将牛肉拍到案板上的时候,宋予白转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是你自己说,外面的吃两顿就腻了,只有家里的,才最合你口味?”
裴拾音瞬间哑声。
对视三秒的静默后。
宋予白重新背对着她,倒酱油腌牛肉片,花了点时间平复心绪,然后,缓声催促她去洗漱。
“哦。”
裴拾音也不知道两人好好聊着聊着,会是这个古怪的走向。
不大的客厅,随着她关门的动作,再次陷入一片沉寂里。
安静的空间,让原本莫名绷紧的情绪开始逐渐松弛、放缓。
小孩子只是长大了。
她不想再处处被他管着。
她没有其他的意思。
心理安慰起到作用,连带那张火锅结账的小票给他带来的不快,似乎也开始随着这阵安静逐渐消减了影响力。
方宁跟他说过,她今天的早餐是生滚牛肉粥。
宋予白将牛肉腌好备在旁边,切好姜丝,最后一步是打鸡蛋。
然而就在他拉开冰箱门的刹那,目光没有找到鸡蛋,却在逡巡到冰箱门侧那一排3瓶放好的乌龙茶时,视线本能地一滞——
0糖0卡的乌龙茶,拥有着跟被随意丢在空薯片袋子里一模一样的瓶盖的颜色。
短暂的错愕和震惊,在身后卧室门被拉开的瞬间,被尽数吸纳在一个黑洞里——一个源源不断裹挟着不满、愤怒的负能量黑洞,无声的,却深不见底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