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安茫然的视点慢慢聚焦,她摸了摸脸,疼。懵逼的大脑渐渐清晰。
辰山看着她咧嘴笑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踉踉跄跄又冲回了住院部:“错了……我弄错了。”
“喂!你慢点!”他胆战心惊,赶忙追了过去。
*
赵予安喘着粗气推开门, 她捏着膝盖弯腰低低喘气,只觉心如擂鼓, 一把拉开床前的帘子。
男子血肉模糊的后背毫无保留地闯入她的视线,三道极深的伤口撕裂了皮肉,从左肩到腰侧。
他头上也绑着纱布,听到声响微微侧头,露出熟悉的侧颜。
赵予安心中那块漂浮不定的大石终于沉甸甸砸落在地。
那几道伤口很深,看着都疼,被缝合的很齐整, 像三条狰狞丑陋的黑色蜈蚣。医生换好药, 用纱布擦干缝合处渗出的血迹, 最后一圈一圈缠好绷带。
又跟陆赢川叮嘱了几句,就带着推着小车的护士走了。
对贸然出现的女孩见怪不怪。
病房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他们。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强烈的纷扰着赵予安,让她有种小时候生病去医院, 被告知要打屁股针,心里一万只蚂蚁爬过的焦灼难忍感。
陆赢川的脊背宽阔, 肌肉线条紧实漂亮,却伤痕累累。
他浑不在意,展臂拿过床沿上搭着的衣服,慢慢穿上。他没穿病号服,穿的是自己的衬衣,动作幅度稍微大了点,血迹就再一次渗透了绷带。
“我没事儿的,安安。”他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以为她被伤口吓到,遂回头安慰道。
这一回头不要紧,他看到赵予安竟然在笑。
她的脸上布满笑意,一丝悲伤也无。
他怔住。
“陆赢川,你还活着呢?”
赵予安笑吟吟地一步步走到他身前,捏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
瘦了点,显得轮廓更深,棱角更分明。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胡茬,脸上有红肿和擦伤,淡化了男人周身的冷厉,无端显出几分脆弱。
赵予安笑着,眼圈却慢慢红了,她抡圆了胳膊,忽然给了他一记半轻不重的耳光!
“你他妈有病吧陆赢川?你不要命了吗?”
“差一点,我真的以为……真的以为……”
她所有积压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眼泪是倒灌进喉咙的。
他救人没错,但他不该冒着那么大的生命危险,想都不想的冲过去,他是把自己的命视为草芥吗?
陆赢川摸摸脸,其实不疼。
赵予安打的看似用力,其实用的是空掌,招呼到脸上已经卸去了大部分力道。
他被她打的头偏向一侧,内心有七分诧异、三分愠怒,而所有情绪在看到她神色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只剩下绵绵无尽地心疼。
赵予安跌坐在邻床上,她没说话,捂紧的指缝里却有泪水蜿蜒流下。
陆赢川迟疑着坐到她身侧,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把手放在她脑袋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对不起,安安。”
“对不起对不起!你能不能换个说法?”
“我……”
“陆赢川,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三个字,可这短短几天,你要不要数数你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句?”
“我知道你嘴严,你不想说的,就算有人拿着电锯逼你,你都不会吐露一个字,所以你看上次我问原因了吗?因为我知道问了也没什么用!你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要硬,还要固执。”
“但我请你、我求你,别他妈再跟我说对不起了行吗?”
“……行。”
“那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骗我?”
“……”
“你说啊!”
“……”
“算了,我不逼你了。”这一天情绪大起大落,她深感疲惫,打算起身离开。
却被男人拉住了袖子,他密密的长睫在轻颤:“谢谢你关心我,安安。”
赵予安想扯出袖子,陆赢川却拉的很紧,她觉得他有病,狠狠瞪了她一眼。
他沉默不语,黑漆漆的眼里空空荡荡,黑漆漆的瞳仁里只有她。
“陆赢川,”她认真道:“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相信你。”
他看向她的眸轻轻一颤。
她继续说。
“我那么相信你不会骗我,为此我问了不止一次。”
“但你宁可对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对我有所保留。”
“这就说明,其实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也许你有苦衷,但这都不是欺骗的理由。”
她要走,却被拉住袖子。
*
走廊上,辰山眼睁睁看着赵予安进了病房,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被沈老一把拉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