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间。
刹那间宁柚意识到,他的一生再不会有这样的瞬间。
他低下头,吹熄蜡烛,烟雾缓缓升空。
静静地凝视那一缕白雾,他的所有的不安,好像真的全部被神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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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柚柚的一天(完)
安格塞斯在观景池边找到他的雄虫。
宁柚不知什么时候从疗养大楼里出来了。他一个虫踱到池边,走累了,虫困了,便坐在石砌上,蜷起膝盖,靠着栏杆打盹。
宁柚是一个随性自在的虫,安格塞斯知道。
即便在这样的地方,他也能闭眼休憩片刻,仿佛一只倦懒的流浪小猫。
他没有家,不知归处。
所以,任何地方都能成为他的家,短暂地将他收留。
等他厌烦了日复一日的生活,就会离家出走。叼起他的小尾巴,去遥远的地方寻找新的快乐。
……不。
他怎么会是一个流浪者?流浪的猫,绝不会有那样短短的指甲,娇贵的性格,柔软的身体和湿漉漉的瞳孔。
他绝对拥有令各种各样的虫爱上他的本事,正因如此,他随时随地都能够抛下一切。
如果有虫会对他说:喂,你来我的家里,做我的小猫。
宁柚说不,它就会被拴上链子,关进笼子。这样娇生惯养的猫,被裹在小毛毯里,就会咕噜噜地喝奶,粉红色的爪垫绽开一朵小花。
但是,宁柚不会这样。
他再不给虫好脸色,变成一只野猫。顶着张懵懂可爱的脸,却凶狠地用那短而钝的爪去撕咬,哪怕爪尖已经鲜血淋漓,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明明,那么怕痛。
安格塞斯远远望着宁柚,后悔溢满心脏。
那枚玻璃碎片,好像永远嵌在他的血管里。
再也拔不出来。
他的视野中,一抹雪白忽然甩了出来。
“……”
那是宁柚的尾勾。
他已经可以确信,宁柚的尾勾好像真的不受他的控制。
它总是在小主虫意识疏散的时刻,从衣服里不安分地偷溜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宁柚的尾勾细长柔软,顶端的小钩微微弯曲,那点弧度无法用任何带有强攻击力的词来描绘。但若说它可爱,可能就会被扎。
他的尾勾,在石砌下甩来甩去,轻轻敲击石头,发出有节奏的、微弱的声响,像在自己逗自己开心一样。
他只能够自己陪伴自己,因为在他们的星系,猫已经灭绝了。他是最后一只。
可他又不受控制地想,或许宁柚真的是一只猫,掉进宇宙黑洞,来到他们的世界。不然,他怎么连虫族的尾勾都无法驯服?
他只是一只,很小的猫。
安格塞斯走上前去,俯下身捉起他的尾勾,替他藏进衣摆下面,动作很轻。
如果有别的虫看见宁柚的尾勾,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一些再次令他后悔的事情。
在他放好尾勾那刻,小雄虫身体微微一抖,好似突然惊醒。
安格塞斯一愣,率先低头:“对不起。”
“唔。”
宁柚迷迷糊糊地应。转向他的时候,一只手还揉着眼睛。
趁他还未清醒,安格塞斯将那束花双手递上去。他实在缺乏做这件事的经验,边缘几朵正盛绽的花,花瓣全部怼到宁柚脸上。
宁柚从那巨大的花束后面挣扎着探出脑袋,甩掉溅在睫毛上的露珠。
他皮肤白皙,让深红的蔷薇这样一衬,像是也变成了一朵花,在那似火的花海里顽强地生长出一袭雪白,倩影摇曳,美得刺目。
“我是不是说过,叫你离我远些。”
宁柚平静道。
“……哦。”
“不要说‘哦’。”宁柚抱着花束,望着他的眼睛,“我会觉得有被敷衍。”
“你说过,叫我离你远些。”安格塞斯顺从地重新回答。
得到对方完整的答复,宁柚便没发脾气。他继续说:“然后呢,你是怎么做的。”
安格塞斯愣怔片刻。
宁柚要开始和他算账了?
他无暇思索,立即说:“我把花放在你门口的台阶,每一天。”
“是你啊。”宁柚淡淡地说。
他全然装作不知是对方所赠的模样,“我还以为是别虫。也不留个名字,就这样放在我的门口,险些当成是错送。”
所以……
他是因为,误以为别虫所赠,才愿意每一天都收下那束花吗?
安格塞斯哪里知道,他的雄虫阁下是个小演员。谎言和表演构成他的日常习惯,那张乖巧粉润的唇,吐不出几句实话。
他立即蹙眉,说:“不是错送。”首先否定这件事。
他想,下一次,他一定会像宁柚说的那样,为他留一张记着雄虫名字的纸条。让宁柚知道,那些花的确是注定要到他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