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的以前不叫江临,叫江林。
如同程锦一样,他的名字里也被给予了美好寓意。母亲姓林,江林,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可没人知道,本应该继续延续下去的幸福,却在一个晚上伴随着尖叫和谩骂声灰飞烟灭。
江林这个名字,原来只是个笑话罢了。
在五岁孩子的记忆中,生活便从此由童话坠到了地狱。
母亲持续了长达两天的昏迷,江临只记得病床边无数白色人影在晃动,似乎有很多人用一种同情或者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小小的江临不懂这是为什么,只知道那个对他一直冷淡的父亲不见了,他还第一次见到了警察叔叔,嘈杂吵闹的声音里,他混乱的只听到了一个陌生词汇——同性恋。
随后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无数次听到这三个字,伴随同性恋的,还有同妻、恶心、人渣、下地狱……
除了口无遮拦的小孩子,江临听到这些词最多的时候,是从他母亲的口中。
从医院里回家的母亲,似乎再也没了往日的笑容,取之而来的是满脸的憎恶,比同街那个叫刘枫的小孩还要恐怖。
记忆中慢慢淡却的声音,总是在夜晚里逐渐放大,那些咆哮的人声如鬼魅般嘶吼进他的耳膜:
“为什么是我,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要该死吗?!”
“你爸跑了!他和男的跑了!他不应该跑的,应该去死!他们一家都该死!”
“为什么你不和他一起去死?”
……
父亲跑了,母亲说他也该死,江临混乱的大脑只留下了这句话。
父亲跑了,是因为他和一个男人出轨被母亲抓到了。
“小朋友,你爸爸平时对你们好吗?”
询问室里亮着惨白的光,几个警察叔叔正坐在他对面,空气中只有火山喷发前的片刻寂静。
“妈妈对我好……”年仅五岁的小江临沉着脑袋嚅嗫道。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甚至连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没了熟悉的父母,身边却多出了一群没见过的大人。
“你问他干什么,屁大点的孩子知道什么?!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江连海给抓回来!”
“我当初就不同意小英跟着他,你们为了点钱谁听我的!!现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好受了?!!”
“这怪我们吗,谁能想到他是个同性恋!!”
周围一片面红耳赤的吵骂,随即有警察提高了音亮:“安静!!”
“我们会努力把人找到,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你们觉得合适吗?”
“改嫁,我坚决不让小英受这委屈!”
“改嫁孩子怎么办?你倒是会嘴上说。”
“那能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还要替江连海那个杂种养儿子?实在没办法就送孤儿院去!”
……
警察说会把人找到,等江临上到了初中,却还是毫无音讯。
母亲似乎心里还是爱他的,没有改嫁,也没把江临送去孤儿院。
不过母亲好像病了,变得郁郁寡欢,甚至还会在夜里哭泣,后来江临才知道,母亲因为长期痛苦,患上了严重的抑郁。
于是他就成了母亲的撒气筒,但江临没有怨恨,因为他知道,父亲抛弃了他们,可他不能抛弃自己的母亲。
这是他奶奶临终前抓着他手说的话。
他要替父亲给母亲还债。
在夹缝中生活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他十八岁那年,母亲身患重病,别人成人礼盼来了生日礼物,他却在医院等来了母亲的死亡通知。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头顶的灯光照在母亲安静的脸上。
江临喉咙里全是铁锈味,从牙关里吐出沙哑的字音,“人人都戳我的脊梁骨,可那本就不是我的错。”
一张张面目扭曲的脸走马灯似的从他面前闪过,张牙舞爪的想把他撕成碎片。
江临想哭,却哭不出来,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疼,压出了狰狞的鲜血……?
第13章 旺仔牛奶
画面一帧帧的闪动着,不知过了多久,江临终于睁开了眼睛。
阳光穿透阳台照进来,江临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早上八点多了。
起床洗了把脸,镜子里反射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眼下一片青黑。
整整一天,江临都沉默寡言,脸色冷淡的埋头看书,虽然安静得和平常无异,但作为江临最好的兄弟,穆简泽还是第一个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
下课收拾东西的时候,穆简泽低声问:“怎么了?难不成又做噩梦了?”
江临摇摇头,“没事。”
穆简泽一直都知道江临会做噩梦,曾经也问过他因为什么,江临只会用“小时候有阴影”来回答他,等他再想详细问的时候,江临都会冷漠的看他一眼问:难不成你想让我重新回忆一遍童年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