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人听大爷大妈们讲窝里横是怎么伏法的,不由得惊叹连连,没想到还有人能追上猫的脚步。
坐在凳子上,燕晗活动了一下扭到了的那只脚踝,动一下都疼。
他心里知道,脚上的伤大概率不是这次造成的,而是之前车祸留下的伤还没好全,但见到周围人担忧的样子,他只是连连说着自己没事儿。
“你这还能走吗?”花龙蹲下来瞧了瞧,看燕晗脚踝都肿了,提议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顾以青声音不高不低:“现在是饭点儿,你再不回去帮忙,阿姨该忙不过来了。”
白琥道:“那我去送。”
顾以青语气不徐不疾:“第一个领养人等会儿就到了,是个女生,不是说好这次你留下来接待,等以后回访也是你负责吗。”
邵冬冬刚举起一只手:“我……”
顾以青:“你不带着窝里横去绝育了?让刘姐一个人去,可按不住它。”
红袖箍大妈笑着道:“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等下我让我老头儿骑自行车送这孩子回去就行。”
顾以青:“现在化冻了,路上滑,天又黑,骑自行车载人也不安全,而且大爷上了年纪,不能劳累。”
眼瞅着在场的一个个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燕晗总感觉自己从顾以青话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的味道。
他刚想表示下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去,就听顾以青继续说道:“您老两口歇着,我送他回家就行。”
燕晗:“……”
好嘛,原来自己也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
燕晗家离学生街不远,是在附近一个老小区,过条马路就能看见。
中国结样式的路灯照亮街道两侧,绿化带里是常青的松树,每年冰消雪融时,还能在路边上捡到一两颗松果。
两人以勾肩搭背的亲密姿势,漫步在这残冬的夜景之中。
顾以青提出可以背着燕晗,但燕晗坚持要自己走,一路虽然有顾以青扶着,但是他脚踝处却还是因为活动而开始隐隐作痛。
后来,燕晗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顾以青身上,而充当人形柺杖的这个人,却在瑟瑟夜风中走了神儿。
以前的燕小侯爷特别闹腾,一眼照顾不到人就没了踪影,倒是和今天跑路的那只猫有几分相似。
小侯爷身形灵巧,也从小练武,可闪展腾挪间一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
要是磕着碰着、或者被打了手板儿之类都不见流血的小伤,燕小侯爷一定会双眼泪汪汪去找长辈或兄姐,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顾以青是皇后所出的次子,在皇子里排行第四,小侯爷就一个劲儿四哥哥、四哥哥地叫,让这位四哥哥给自己吹吹磕到的地方,说吹吹就不疼了。
可他若是真受了什么伤筋动骨见了血的伤,反而会藏着掖着,不让人瞧出来。
有一回小侯爷从房顶上摔了下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一个劲儿装作没事人的模样。
顾以青左看右看都不对劲儿,靠着偷袭才确定他是受了伤,还被他要求一定保密,千万不能被大人知道。
为了收买他这个四哥哥,燕小侯爷那几天分外殷勤,顾以青让他干嘛就干嘛,让抄书就抄书,不准他乱跑他就真的安生在屋子里待着。
顾以青就这么紧盯了两个月,终于让小侯爷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养伤,直到伤处痊愈。
后来,两人之间似是有了共同的秘密,燕晗去上房揭瓦的时候也爱带上顾以青。
顾以青刚开始不答应,小侯爷就撒娇叫他四哥哥,死皮赖脸往他怀里钻,还把从膳房偷拿的糕点往他嘴里塞,说吃了就是共犯。
久而久之,在小侯爷的熏陶之下,顾以青也学会了怎么翻墙,怎么上房,怎么判断太傅的戒尺会从什么方向打过来。
再后来,世上就没有那个擦伤手腕也要追在别人身后,要人吹上一吹的燕小侯爷了。
只有北疆那位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跟人谈笑风生、沙场点将的燕少将军。
顾以青知道,这不是因为小侯爷终于长大了。
只是因为,少将军身边已经没有可以让他放下心来撒娇的人了。
*
顾以青腿长步子大,但一直照顾着燕晗的步伐,两人走得不快,将沿路的风光都印在了眼里。
燕晗现在住在姨姥姥家里,老小区里住的也多是老人,略显荒凉的小区周围还有许多被人遗忘的厂房,曾经的繁华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
姨姥姥家是在一楼,居委会的人还将那两三节阶梯改造成了缓坡,是为了方便轮椅通行,现在倒也方便了燕晗,连一步台阶都不用爬。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楼,经过了几次装修,外表虽破旧,但屋内干净敞亮,随处可见生活的气息,一下子就能把人拉入温馨安静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