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已然不是从前那个人,却还跟从前一模一样,从未变过。
似乎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是她,他永远无法接近、企及。
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就是这般,恣意洒脱,快意恩仇。
不愿被那些繁琐规矩所束缚。
涂萝十分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我只相信我自己。”
……
霜华殿的那位定龙神女,因着居功至伟,竟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天帝的面,斩杀了差点飞升的道士。
若不是天帝阻挠,她说不定还要血洗当场。
——九重天这几日都在讨论这件事。
涂萝并未放在心上。
她只等着敖枞来找自己,在此之前,她一日一日地练剑、一日一日地磨刀。
无论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她始终没有什么归属感。
涂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有种身处浮萍的游荡感。
她将这一切归咎于,她还没能夺回自己的身体。
只要从祁月那里将自己的身体夺回来,或许她就能够记起所有关于自己轮回的往事,就不会像如今这般迷茫空洞。
一开始,霜华殿门庭若市。
但这九重天也跟人间不无不同,不过是一群审时度势的神仙。
她从万众瞩目到众矢之的,自然不会有像先前那样的热闹。
不过多日,霜华殿才来了两个客人——
林尘镜与月弦凝。
他们来拜访时,涂萝正在古树下舞剑。
她像是不知疲倦,日复一日的重复。
替他们引路的人是尤汐。
她心中担忧涂萝的近况,正好听闻这二位在凡间与涂萝的关系尚可,便想着带他们过来探望。
“尤汐就在此处,静候二位。”
她停了下来,看向不远处的涂萝,本想自己上前,最后还是作罢。
林尘镜与月弦凝对视一眼,随即上前,跟涂萝打了个照面。
涂萝将剑收起,望向两人,久久没有言语。
自从那一日她以身殉道之后,他们很久都没再见了。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却不曾想,还会有相顾无言的时候。
最后是涂萝先开口,“你们来了。”
其实早在大殿上看到他们的时候,她就有所预感,他们会过来找自己。
因此她并未有过诧异,语气神情都是淡淡的。
林尘镜定定看着她,一袭黑色玄衣倒是衬托得他比从前沉稳不少。
他开口:“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
涂萝突然扯出一个笑,又看向月弦凝,“都已经是成了仙的人了,怎么还在哭鼻子?”
月弦凝连忙擦了擦眼尾,背过身去,“没有,就是风太大了……”
九重天上除非是四季星君收到指令,一般都是常年如春。
更不会有所谓的大风。
涂萝笑笑,不再言语。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奇妙,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
“自你那日与魔龙同归于尽之后,我与师兄他们便抓紧时间善后,没过多久,三宙就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月弦凝有很多话要跟涂萝说,将她走后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师尊起初看着没有什么异常,我们都以为他会想开,没想到他竟然入了魔……”
见涂萝神情淡淡,听到那个名字也没有什么波动。
月弦凝抿了抿嘴角,突然问她,“师尊他真的……”
涂萝长指搭在石桌上,目光幽淡。
片刻后,缓缓吐出一个字:“嗯。”
她知道月弦凝想问什么。
那日,祁渡丝毫没有反击之意,她又用尽全力捅了他一剑,那把魔剑至今还封锁在去魔石中炼化魔气,不出意外,他不会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
院子里突然陷入了寂静之中。
对于祁渡,林尘镜与月弦凝思绪都很复杂。
他一直是他们所敬仰的剑尊,带他们出世、入世,犹如再造之父。
可以说整个云鼎山,都曾拜伏在他的威严之下。
但也是这么一个人,最后竟然亲手屠杀了云鼎山众人。
月弦凝至今都不敢回想起那日,祁渡一身喜服,红得耀眼。
他本就样貌出众,那一日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也就是那日,他额心的魔纹彻底蔓延,侵蚀了他的肺腑,让他转眼堕魔,失去了理智与本心,大开杀戒。
好在为了维持平衡,天道让这些惨死于他手下的人都有了一次飞升的机遇,不然他们也无法在此与涂萝重聚。
听完他们的话,涂萝没什么反应。
她似乎又想起了祁渡临死前看她的那一眼,仿佛带着万般眷恋和不舍。
她骤然站起身,心中开始烦躁不已。
为何她已经去除了七情六欲,却还是无法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