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风,尊夫人来看你了!”
正想着,有人笑着在背后招呼了一声。危怀风回头,见城楼石阶底下走上来一位妙龄女郎,外披彩绘宽袖白绢衫,内着红花纹鹅黄纱齐胸襦裙,头梳朝天髻,妆发素雅,鬓后仅插着一支白玉梅花簪。
危怀风一眼认出那支簪子,眼神一动。
岑雪迆迆然走上来,风一吹,披在臂弯间的素纱帔子飘飞在身后。危怀风倚着城墙,定睛看着,等人来后,大方评价:“今天很漂亮啊。”
岑雪脸颊微红,夸道:“怀风哥哥也很英俊。”
“是吗?”危怀风顺着杆爬,“哪里英俊了?”
“……”岑雪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厚着脸皮接着夸,“英眉星目,意气风发,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危怀风笑着:“不是说盛京城里的女郎评价美男,要肤白如雪,腻如凝脂?”
“哪有这样的事?”岑雪微窘。
“那是我误会了。”危怀风点到为止,转为正题,“找我何事?”
岑雪望向城楼外,道:“如今城里情形如何了?”
“托你的福,一切稳妥。”
“城中兵马情况呢?”
危怀风看来一眼,似没想到岑雪会过问起具体的军务,有点意外,然而并不隐瞒,如实道:“俘兵一百,危家人四百,其余各寨一千,统共一千五百人。”
“危家寨先前置办的军用物资都运送过来了?”
危怀风点头。
岑雪想了想,忽然道:“够了。”
“够什么?”
“拿下西陵城。”岑雪抬头看来,目光清亮,着实把危怀风一惊。
“什么?”
区区一千五百人,拿下西陵城,开什么玩笑?
危怀风皱眉看着岑雪,试图从她眼里捕捉出玩笑的痕迹,可惜一眼看进去,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亮晶晶、水盈盈的,并无半点说笑。
“小雪团,”危怀风久违地唤起这个小名,严肃道,“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岑雪郑重道,“我有读兵书,研兵法,西陵城里虚实如何,我也大概有所了解。兵不厌诈,战场上,多的是诈谋奇计。淮阴侯在井陉背水一战,可以靠易旗杀二十万军心;周郎在赤壁临敌,可以借东风火烧敌营。只要用对方法,一千五百人,一样可以以寡胜多,出奇制胜!”
危怀风眼神审度,不知为何,在听完岑雪这一番有头有尾的言论后,他内心有一种奇异的感受。小时候,岑雪软糯可爱,爱看的是《幼学求源》,会背的是《声律启蒙》。至于兵书,那是他整日里嚷着枯燥无聊,要等外人都走了,才肯在背地里看得废寝忘食的宝藏。
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跟他一样,偷啃起兵书来了?
良久后,危怀风道:“愿闻高见。”
岑雪抿抿唇,道:“我有一个条件。”
危怀风挑眉。
岑雪道:“我想先问一问,辅佐庆王的事,怀风哥哥考虑得如何了?”
“有点为难。”危怀风笑,似觉察出岑雪的意图,眼底带了点狡黠。
岑雪沉吟少顷,道:“是铁甲军不愿意效忠庆王吗?”
“难说。”危怀风仍是那副模棱两可的态度,环起胸,端详岑雪神色,“不过,单论刀的事,我可以一人做主。你帮我攻西陵城,是想要那把刀吧?”
岑雪心思被窥,便不再遮掩,点了点头。
“所以,”危怀风微微低头,“你的高见是?”
岑雪默了默,道:“怀风哥哥应该还记得,我有一位才智过人、名满盛京的师兄吧?”
危怀风听她提起此人,眼神微暗。
岑雪说道:“师兄自小研读兵法圣典,精通排兵布阵、奇门遁甲。先前,我与他约定三个月内在雁山相聚,算算日程,他应当已入西陵城。西陵城虽然是军事重镇,然而这些年来,兵力早不如从前强盛,崔越之又是儒臣出身,并不懂领兵打仗。若是能与师兄取得联络,巧妙谋划,里应外合,我有信心助怀风哥哥拿下西陵城。”
早些年,危廷坐镇西陵城,城内屯兵足有二十万。西羌一役后,铁甲军大溃,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原本铜墙铁壁一样的西陵城差点土崩瓦解。后来,朝廷与西羌议和,以每年交纳二十万岁币为代价,换来十年休兵。崔越之上任以后,不必再烦忧羌人攻城,对军务一向不甚上心。现如今,城里驻扎的兵马不过六万而已。
一千五对阵六万固然悬殊,但要是能有个极其聪明的内鬼,让崔越之拱手让城不是没有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