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愁眉苦脸,已是无计可施,便在这时,忽有人冲进来:“报!启禀殿下,军所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奉岑家家主之命!”
众人怔忪,王玠精神一振:“速传!”
很快,来访的人被侍卫带进大帐里,其人身着灰蓝棉袄,头戴毡帽,年纪三十上下,正是那天夜里驾车陪同岑元柏前往岐州的车夫。
见着王玠,车夫目有热泪,下跪行礼:“殿下万安,草民奉岑大人之命,前来奉送药方!”
“药方?什么药方?!”
众人听得关键信息,交头接耳,激动难已。
王玠上前接过车夫手里的药方,打开来一看,认出是岑元柏的笔迹,心头猛震:“这次瘟疫的药方?!”
车夫点头。
王玠心潮腾涌,传召军医,接着询问车夫:“岑大人呢?”
车夫撑在地上的手握成拳,眼一闭,落下愧痛的泪:“草民……不知!”
王玠胸腔里的热潮凝结。
“昨日傍晚,大人让草民送他前往岐州,从他徒儿那里讨要药方。当天夜里,我们抵达官署,大人独自进入房中,再也没有出来。天亮前,房中走出一人,将这份药方交予我,并命人将我驱逐出城……殿下,大人怕是凶多吉少,恳请您救救他罢!”
说罢,车夫不住磕头,想起与岑元柏的最后一别,揪心不已。若是知道换回这份药方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他根本不该答应护送岑元柏进城。
王玠扶起他,承诺必会援救岑元柏,眼也已含泪,命人送走车夫后,军医跟着赶来,危夫人木莎、巫医阿娅亦在其中。
几人轮流看完药方,议论纷纷,说起果然有一味解毒的药。阿娅听木莎翻译完,也是震愕不已,用苗语说着“歹毒”。
“药方是否属实?”王玠问道。
“十有八九是了。此次瘟疫,乃是因蛊毒而起,但是养蛊者用的并非是夜郎毒虫,而是中原奇毒。所以,要想根治,必须先寻得解毒的办法。”木莎说完,忽一激灵,“药方是从何而来的?”
“岑家家主昨夜赶往岐州,从徐正则手里拿来的。”王玠语气沉重。
木莎皱眉:“徐正则会愿意给他药方?”
王玠不语,木莎一瞬领会,眼往大帐里一扫,没见着岑元柏其人。看来,药方并非是拿来的,而是换来的。
“药方一事,烦请夫人先核实,若是无异样,便尽快为大家救治。岑家家主那边,我会派人营救。”
木莎“嗯”一声,自知事态危急,领着医者们离开大帐。
※
岑雪等在前线营垒里,入夜,没有等来凌远的消息,而是等来了军所那头传来的喜讯。
岑元柏派遣一名车夫送回药方,经军医验证,药方属实,可以根治疫疾。军所里顿时欢声一片,众人如蒙大赦,可是,没有人能说明岑元柏的下落。
岑雪枯坐帐中,呆看着烛蜡一点点往下滴落,心似死灰。春草送来膳食,揪心道:“姑娘,多少吃一些吧。”
岑雪不动,春草痛彻心扉,家主赶往岐州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是要用他的性命来换这次瘟疫的药方,如今药方已来,他却依然杳无音信,结局是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帐外风声猎猎,似利刃砭心,岑雪倏地从放空里抽回神思,低头看向案上的饭菜,埋头用膳。
春草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更感痛心,试图劝慰:“姑娘,那人再如何憎恨老爷,也承了老爷十多年的养育之恩。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当初既然愿意放走家里的其他人,可见是留有一点良心在的,这次或许就是□□了老爷,不会做出弑师那等大逆不道的举动来。”
岑雪咀嚼着饭食,回想徐正则,这一刻,那人的面孔竟然模糊至极。他会存有良知吗?会对父亲手下留情吗?庆王已死,当年残害徐家的罪魁祸首已伏诛,他对父亲的恨会因为这些消解吗?
她不知道。
她不愿意相信他的残忍,也没有底气相信他的良心。
强迫自己用完饭食,岑雪让春草再去外面打探一下岐州的情况。不多时,春草回来,黯然摇头。
“岐州那边也没有发兵的征兆?”
“没有。”
岑雪眼神转动,倏地焕发微光,按推测,徐正则应该要趁虚而入,赶在这两天里攻打雍州的。可是岐州并没有发兵的动态,这是否能够说明父亲劝住了徐正则,他仍然平安?
岑雪心绪起伏,夜半,被梦魇所袭,惊醒时,周身僵冷,里衣被汗浸湿,黏在身上,额头则滚烫似火。她口干舌燥,想下床找些水喝,甫一下地,眼前发黑,摔倒在床前。春草、夏花被惊醒,赶来扶她,一摸她脸颊,吓得魂飞:“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