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怀风道:“你打我,是我吃亏,指不定你多打两下,你爹还能心疼心疼我。”
岑雪腹诽狡猾,偏不打了,袖手端着,仪态矜贵地走在大街上。危怀风又往后瞄一眼,倏而手一伸,在岑雪粉扑扑的脸颊上一捏。岑雪心颤,诧然地看向他,危怀风道:“你爹在看兔儿灯。”
岑雪回头,发现岑元柏果然驻足在一家花灯铺前,货架上挂满各色各样的兔儿灯,摊主正热情推销。
“怎么了?”危怀风看出岑雪情绪有变。
“那是我娘最喜欢的。”岑雪笑笑,眼里闪过一分落寞。
“贵人再看看这一盏,灯罩是绢纱做的,特透亮,上头的两个兔耳朵一个竖着,一个趴着,很是有趣儿,再配着底下的金穗子,风一吹,像是小兔儿活起来似的,可好看了!”摊主捧着一盏兔儿灯,赞不绝口。
岑元柏看着,眼前往事浮沉,伸手接下来,把钱放在摊铺上。
摊主笑着恭送,岑元柏提着兔儿灯,甫一转身,便撞见危怀风、岑雪二人,念及先前看见的那些黏腻画面,板着脸道:“来这儿做什么?”
岑雪不及答,危怀风主动道:“这儿的灯不错,来给小雪团买一盏。”
岑元柏往全是兔儿灯的摊铺上看一眼,问岑雪:“这儿有你喜欢的灯吗?”
“……”岑雪硬着头皮,“有啊,这盏兔儿灯上有荷花,我挺喜欢的。”说着,往一盏造型为玉兔卧荷的花灯一指。
岑元柏哼一声,不说什么,提着灯离开。
待人走后,岑雪抓住危怀风袖角,尴尬道:“我喜欢的是莲花灯。”
危怀风不信:“小时候你床头挂的就是兔儿灯。”
“那是我娘挂上去的。”岑雪解释,说起杜氏,眼眶微热,“以前每年上元节,我爹都会送我娘一盏兔儿灯。我出生那天,我爹怕我娘看不见他,心里害怕,便提前挂了一盏兔儿灯在床头,代替他陪伴我娘。那天夜里,我娘果然顺利生产,便认为兔儿灯吉祥,后来每年上元节,也硬要在我床头挂上一盏。”
危怀风哑然,想起岑元柏那一脸威严的模样,倒是很意外他对待妻子竟是这般温柔体贴,相形之下,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局促道:“那这盏灯?”
岑雪看回货架上的那盏玉兔莲花灯,取下来,道:“算是你给我的生辰礼吧。”
危怀风更感惭愧,低头道:“之二。”
岑雪乜他一眼,也不知这“之二”后面有没有“之三”,若是有,又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登场,眉梢一撇,提着灯离开。
危怀风付完钱跟上来,看看岑雪仍是撇着的眉,又看看岑元柏走在前方的背影,斟酌道:“城西码头那边有灯谜大会,猜中有大奖,要不要去看看?”
岑雪心头微动,道:“那我爹呢?”
危怀风道:“我上前给他说一声,他若有意,便一起去看看,若无意,我便先带你去。”
岑雪敛目,道:“那你去说罢。”
危怀风极速措辞,走至岑元柏身侧,寒暄后,道:“今夜城西码头有灯谜大会,猜中有彩头,晚辈看许多人都往那边涌去了,应是很热闹,伯父可要去看一看?”
岑元柏看一眼他身后的岑雪,不答先问:“你们去吗?”
危怀风抿唇,答:“去。”
岑元柏道:“那一起去吧。”
“……”危怀风保持微笑,良久,道,“那,伯父这边请。”
岑雪看见岑元柏与危怀风并肩走回来,心里失落,移开眼,故作淡然。岑元柏走至她身旁,极自然地把危怀风隔开,岑雪心境更黯淡,走了一会儿后,悄声嘟囔:“爹爹什么时候也喜欢凑热闹了?”
岑元柏眼神不动:“刚刚。”
“……”岑雪郁闷,发现他是有意而为,更有些费解,道,“江州城里很安全的,爹爹不用一直跟着我们。”
岑元柏嗯一声,道:“我人老体衰,有你们年轻人在身旁,心里踏实些。”
“……”岑雪脸更沉。
岑元柏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街角的一家馄饨铺,道:“许久没吃了,先来一碗,垫垫肚子再走。”
“不是刚用完家宴?”岑雪震惊,明显不太愿意。
“怀风,来一碗吗?”岑元柏看向危怀风。
危怀风头一次听见岑元柏唤他“怀风”,一愣后,心潮涌动:“来。”
“三碗虾仁馄饨。”岑元柏交代摊主,在靠墙一张方桌前坐下。
岑雪瘪嘴,同危怀风对视一眼,两人内心皆是千转百回,相继坐下后,半晌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