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慎言。”岑元柏打断,脸色已较先前严肃。
云老夫人如鲠在喉,半晌以后,放弃道:“总之,怀风是你闺女喜欢的人,也是柔柔当年看重的准女婿,你自己想想吧!”
夜风从后穿廊而过,卷动檐外灯火,汲汲皇皇的剪影在地砖上奔波,岑元柏抬脚踩上去,面庞隐入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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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不是我的后辈,不给表演节目?”
风清月朗,厅堂前,众人已散,岑雪走在危怀风身前,面对着他,眉梢扬着,秋波里盈着餍足又促狭的笑。
“嗯,”危怀风坦率应,“本就不是表演节目。”
“那是什么?”
危怀风认真想了想,答:“献媚。”
岑雪一怔,环顾四周,万幸无人,在他胸膛前一戳:“没个正型。”
危怀风笑,顺势捉住那只手,温软细腻,他用大拇指抚摸了一下,接着拨开,岑雪感受到掌心被一物触碰,打开来一看,是朵洁白的腊梅花。
“生辰快乐。”危怀风勾唇。
“这便是你给我的生辰礼?”岑雪一下沮丧。
危怀风仍是那副坏样,点一点头,见岑雪明显气恼,要发作了,才又补充:“之一。”
岑雪颦眉:“怀风哥哥以前给我送生辰礼物,可不是这么磨磨唧唧的。”
危怀风许久没听她唤“哥哥”了,心一热,“昂”了声,厚着脸皮问:“那是怎样的?”
岑雪知道这人是顺着杆爬,要她叙说彼此的少年事,便故意道:“以前他慷慨大方,总是为我一掷千金,别说是过生辰,就算是平时相见,也动辄送金送玉,那两年他送我的东西,都快能开一家银楼了。”
危怀风啼笑皆非:“他什么时候成这样的败家子了?”
岑雪气得又在他胸口一捶。
两人打闹着,人影在月色里晃动,笑声像从银盒里滚落的玉珠。岑雪挠危怀风胸膛,被他臂膀一格,钳在手肘底下,岑雪气他竟拿这一招来对付自己,更要伸长手臂挠他,纠缠间,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两人收住,岑雪掉头,看见管家领着一行人从大门口走来,打头是个略有些眼熟的妇人,后面跟着六个衣着齐整的丫鬟,每人手里捧着用红绸布遮盖的漆盘,看架势,像是来送礼的。
“大姑娘,王府里的周嬷嬷奉命来给您庆生,顺便请您去府上小坐一会儿呢。”果然,管家笑呵呵开口。
岑雪、危怀风脸色皆是一变,今日是上元佳节,城里有灯会,他们都说好要一块去逛了,王府怎么偏在这个时候派人来?
那颇有些眼熟的周嬷嬷上前一步,余光掠过危怀风,似笑非笑地向岑雪施一礼:“姑娘,今日是您的生辰,王爷、王妃特意为您准备了贺礼,并在府里设下团圆宴,正等着姑娘一块去吃汤圆,猜灯谜呢。”
岑雪默然不语,这厢离得近,认出眼前这周嬷嬷是谁人了,正是那次从夜郎回来以后,王妃派来给她验身的其中一人。
“多谢王爷与王妃的美意,今夜城里有灯会,我已有约,恕不能赴宴,还请嬷嬷代我向王爷、王妃赔罪。”岑雪垂下眼睑,致歉道。
周嬷嬷笑脸不变:“为给姑娘庆生,王妃从天亮起便开始忙碌了,这会儿的团圆宴,可是特意为姑娘准备的,样样吃食,都是您偏爱的口味,您不去,岂不是要寒了王爷、王妃的心?”说着,转脸看危怀风,“这位是危将军吧?岑姑娘是我们王爷认下的义女,那危将军如今便也算是王爷的准女婿了,佳节难得,不如一块赴宴,在府上团聚呀?”
世人皆知危怀风与庆王的关系,这一声“团聚”,可谓是杀人诛心。岑雪怒形于色,便要发作,危怀风握住她手腕,道:“已有佳约,恕不奉陪。”
说罢,他不再打算理会周嬷嬷,牵着岑雪往府外走。周嬷嬷脸孔顿变,道:“姑娘,您可是王爷的义女,上元佳节,不前往府里拜见义父义母,不合适吧?!”
岑雪脚步一顿,脸皮因这一声“义父义母”发青,内心满是膈应与厌恶,周嬷嬷厉声道:“为见姑娘一面,王爷、王妃在府里苦候了整整一日,原以为姑娘会亲自登门,再不济,也该以寿星的名义送份请柬来,谁知道一日下来,半点声气没有,这等行事作风,可不像是名门闺秀。万幸王妃不计较,仍愿意设宴款待,您要再不识趣,可就别怪奴婢如实禀告,不给您留体面了!”
岑雪气结,平生头一回被仆从这样训斥,双手不禁发抖,便待反驳,厅堂那头传来一句诘问:“要告便告,我岑家女儿的体面,何时需要你一个仆妇来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