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没睡好?”危怀风开口问。
岑雪眼睫极快眨了一下,别过脸:“没有。”
危怀风不放心:“那怎么眼睛底下都发青了?”
岑雪推开车窗往外看,没有接话。
危怀风莫名其妙,看向一旁的春草。春草微耸肩膀,表示并不知情,尽管她也敏锐地觉察到了,自家姑娘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日头攀高,城头大街车水马龙,街旁已摆开鳞次栉比的摊铺,岑雪目光落在车外,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脸庞旁忽然压下来一抹阴影。
“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危怀风靠过来,声音试探地道。
岑雪的心跳“咚”一声乱开,支吾:“我生你的气做什么?”
“谁知道呢?”危怀风眼眸垂下来,目光似被葳蕤夏木包裹的湖泊,深邃清亮,说话时,温热的鼻息就在岑雪脸颊旁。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岑雪颦眉,不悦写在脸上。
危怀风眉峰微动,撤开,不再多问什么。
车厢里安静下来,岑雪心里乱糟糟的,烦他刚才的靠近,又意外于他竟然真的不再吱声,想起昨天困扰着自己的那件事,胸口更被堵得闷闷的。
“车里还是太热,我出去骑马了。”
危怀风挨着那头的车窗吹了会儿风后,忽然这么说。
岑雪微愕,抬头时,危怀风已起身往外,走前略一回头:“要一起吗?”
“不要。”
岑雪脱口拒绝,待人走后,胸腔里的那种窒闷感更加强烈,像被抽走了一大口气似的。
“姑娘,”春草眼尖,一下看出她的情绪不太对,“您没事吧?”
“……没事。”岑雪慌忙收神,疑惑于自己为何会这样,极快调整回来,笑一笑道,“昨晚太热,没有睡好,我先小憩一会儿。”
春草忙点头,拿来引枕给她靠上。
外面,守卫放行,挤成一长排的人潮慢慢散开,三个成年男人骑着马走出城门,角天疑惑道:“少爷,你怎么又出来了?”
危怀风脑海里回放着岑雪嫌弃自己的小表情,苦笑不语。
谁知道,无缘无故的,小丫头怎么就突然烦起他来了?
正午,众人在山里的一个茶棚里歇脚,用午膳时,危怀风看见岑雪右手腕上戴着的银镯,云销雨霁,笑了一笑。
※
夜郎不大,两日行程后,众人抵达王都郊外。
时辰还早,日头毒辣辣地曝晒在树上,危怀风提议在山路旁的一家小酒楼里歇会儿,岑雪答应。
那天的小情绪像是一场过路雨,下了一会儿后,便没有再发作,这两天,岑雪与危怀风一切照旧,没有再故意晾着他。
危怀风便没有把那天的小插曲当一回事,入座以后,看着店小二送上来的饭菜,笑道:“越来越能耐了啊。”
岑雪原本是半点辣都不能吃的,倒不全然是肠胃受不住,而是从小便养成了不吃辛辣的习惯。这些天待在夜郎国里,除了白酸汤火锅和那叫角天干呕了一晚上的百草汤外,岑雪就没有看见几样不放辣椒的菜肴。人都有口腹之欲,何况一日要吃三餐,岑雪不能顿顿都拿白酸汤火锅来填肚子,只能“入乡随俗”了。
不过,凡事都有从易到难的过程,岑雪现在能消受下来的仅是一些稻草排骨、鱼香肉丝、家常豆腐之类的微辣小菜。
危怀风这会儿夸她“能耐”,是因店小二送上来了一盘炝锅鱼。
岑雪爱吃鱼,先前已尝过了苗家的酸汤鱼,口感酸鲜,不算辛辣,今日看见这家小酒楼里的菜单上有一道炝锅鱼,不带“辣”字,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点了。
谁知被送上来的是个硬家伙。
岑雪试着吃了一箸,抿抿唇后,喝了一大口水。
危怀风低声笑。
“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就那么怕辣?”危怀风语气半是疑问,半是感慨。
“要你管。”岑雪嘟囔。
这两天,她时不时便会怼他一句,模样仍是乖的,但显然多了点锋芒。危怀风竟很受用,笑着说:“嗯,我管。”
岑雪瞪他一眼,改去夹别的菜吃,睫毛落下来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
危怀风没留意,唇角弯着,开始专心吃那盘被她抛弃的鱼。
用完午膳后,众人再次出发,约莫半个时辰,抵达王都城门。
不同于沿途所遇的关卡,夜郎王都显然恢弘气派许多,石块垒砌成一座十丈多高的城门,城墙上飘舞着赤底金边的旌旗,正中央摆放着两只用青铜制成的巨大牛角,牛角尖交叉在一起,烈日刚巧落在里面,光辉往四周漫射出来,使崔嵬的城楼大门更多了一种威严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