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咀嚼着面条,压根没多余时间回他的话,于是又朝他点了点。
陈叔叹了口气,将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伸手在我额头上试温度。
“还烧着呢,你这娃怎么就没长大呢,都是大学生了,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陈叔埋怨道。
我将面条吞下,摆摆手,“不碍事的,吃过药了,等我吃完面,睡一觉明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身边了就得好好休息,好好吃药打针,越弄越严重了以后老了身体就会吃不消…”
陈叔在一旁念叨。
我边听边点头,生了病的脑子听着陈叔的絮絮叨叨,犹如耳畔萦绕蜂群嗡嗡。
我正想打断陈叔,门口又来了好几位客人。
陈叔起身摸了摸我头,“我先忙去,吃完了先别走,我和你说个事。”
“嗯。”
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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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1.
可能是饿得太久了,我还没好好在嘴里回味回味这碗面就被我消灭完了。
我拿纸擦了擦嘴,闲着没事,干脆靠着椅子看着陈叔忙活。
厨房里下面的锅飘起了缕缕蒸气,陈叔隐匿在其中,厨房外的客人穿着五花十色。他们也不着急,偶尔和同行说说笑笑,或是坐在餐桌上发呆。
“陈叔啊,多放点肉沫,好几天没过来,可馋死我了。”有人冲着里面喊。
“好嘞!”陈叔应道。
我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贴在嘴边吹呼了会儿,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感冒后我整个人嗓子极其不舒服,光是吞咽口水都觉得要我这条老命。
我咳嗽了几声,刚搁下杯子,便听见邻座的人议论了起来。
“前段时间住这儿有个大户搬走了,你知道吗?”说话的男人戴了个黑色棉帽。
“这片区里哪有不知道的?不过搬是搬走了房子还是他们名下啊,大户就是大户,走哪儿都得买栋房有安全感。”回话的男人穿了见绿袄子,边说还边用那厚大的手抓花生米吃。
“可不嘛,贵人事多,我听我老婆说那户人家闹离婚呢。”
“闹离婚这事现在又不是什么难见得的事,只是苦了那小孩。”
“是嘞,那小孩如今还瞒着呢。”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我低低地笑了一声。
人这一辈子好像就是这样,从小告诫自己不要变成如今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大人,等到真正迈开步子进入到大人的世界,仍旧延续上一辈的恶习。
无论是那个破败小镇,还是如今人人憧憬的云城,只要你失意你犯错,曾经的任何辉煌都会被否定,甚至成为他人饭桌上的笑谈。
我又和热水嬉闹了好一会儿。
陈叔忙活完,终于有空坐到我身旁,过来的时候,他还拿了袋小零食给我。
“小天啊,叔和你商量个事呗。”陈叔一只手撑在桌面上,郑重问我。
“什么事?”
我疑惑得很,想他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还有什么事自己不能把握得听我一个才成年的人意见?
“你也知道,叔没儿子没女儿,老婆也死的早,亲戚朋友看我穷酸也很少通来往,平时也就是一个人,这年纪大了老觉得有点孤独。不如…你直接搬来我这,我俩凑活凑活过个年。”
闻言,我正准备撕开零食包装的手一僵。
我没法说我此时此刻心里的感受。
陈叔虽然没明说自己的意图,其实动脑子想想也知道,不过就是看我一个人在家里,父母又在外打工觉得可怜,想出面照顾照顾我。只是打着一个自己也是孤身一人的幌子而已。
我不是没经历过,当初外婆走后那些亲戚离开前都过来问我愿意跟谁。
我只是笑,把接近于甩脸色的心按捺了下去。他们在可怜我。他们也想试探外婆到底留给了我什么。
当然最后他们没能得逞,很大一部分归功于崔子千,要是没他帮忙藏着那份信,我可能就得被那群死亲戚五马分尸了。
“子天?”
陈叔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生活中。
我将零食又放回了原处,冲他礼貌一笑,“叔,没事的,说不定他们除夕就回来了。”
陈叔抿了抿唇,眸子有种我难以解读的情愫。
他笑道:“叔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你这段时间一个人住家里不安全。”
“都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我丝毫不在乎。
“你这是没事?你看看你,瘦了一圈,皮肤没点血色,还给自己整感冒了,这就是你照顾自己?”陈叔说着,还对着我全身上下指了指。
我看着他那激动又愤慨的脸,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
无奈这人生病是常事陈叔还要小题大做,开心是因为,自从外婆走后,很少有人过问过我的生活。他们好像都是我人生中的一名旅客,在我开的旅馆住上了一晚,走了便是走了,一点痕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