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秋见状,浑身寒毛乍起,兀地一躲——躲过了才觉得自己唐突,忙不迭躬下身去。
鸿哥儿却压根没看她,一心都挂在红缨身上,他也很快发现了红缨胸前的伤,这才看了一眼晴秋,见她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才问道:“你怎么了”
晴秋摇了摇头,只道:“他们不好好喂红缨,若哥儿体贴它,往后别把它往马厩放了。”
鸿哥儿听出来晴秋藏着话,只可惜这是他姨娘的丫鬟,况且也未深想,只是对红缨道:“这家里,真的是没个法度了,他们饿你肚子啦”
红缨咴儿咴儿地又叫了一声,仿佛在说:可不是怎的
一人一马鸡同鸭讲半天,晴秋伫立在旁看着,忽儿心上一宽,浑身的战栗和后怕才散去,定了定神,便往东厢走去。
……
张姨娘打发走外客,听见外头一阵喧哗,还有马的嘶鸣,不由一问,红昭便回道,是晴秋将红缨牵了进来。
这丫头一向稳妥,怎么这般鲁莽行事张姨娘心里纳罕,便叫晴秋进来。
这一见,才察觉出不妥来,忙道:“怎么回事摔倒了还是叫人打了”她看着晴秋身上星星点点的泥巴印子,还有脸上未褪去的惊慌失措,不禁问道。
晴秋听见问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异感受,原来先刚红缨也是这般心情,被人发现受伤了,狼狈了,竟是这样的……
她噗通一声跪下去,伏在地上不起身。
这情形,显然是遇到事了,张姨娘忙挥手叫其余下人散去,叫起晴秋:“起来说话,怎么了”
“姨奶奶……”
第47章 青鹅梨
晴秋将马厩中诸事一五一十告知张姨娘, 张姨娘原本和缓的脸色变得凝重,后又听闻马倌纠缠她的事,忙拉着晴秋上下检视一番,见并无外伤, 才放下心来。
“姨奶奶, 我走的时候见他还伤倒在地上, 可怎么办”晴秋无不担心那马倌反咬一口, 红缨又不会说话, 反使自己落得个致人重伤的罪过。
张姨娘拉着晴秋的手, 安抚道:“你不用怕,不说他们找不着你, 就是找着你, 我也要为你做主,不叫你白白受这个委屈的。”
“嗯!”听了这话, 晴秋满腹委屈和害怕才算有了口子流淌出来,看着姨娘, 眼圈有点泛红。
张姨娘忙道:“也罢了,你快回屋里换身衣裳洗个脸,定定心。大奶奶那边你也暂时别去了, 等她打发人来, 我自有话说的。”
“这……”
“去罢,”张姨娘拍拍晴秋, 笑道:“再把红昭绿袖叫进来,我有话说。”
……
晴秋出门, 叫红昭绿袖进去, 自己径自回了房。
目下银蟾在书房陪着姐儿上学,屋里一个人没有, 晴秋一回来便迫不及待换了衣裳,又打水栉沐,原想躺炕上静卧一会子,奈何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忙起身。
想了半晌,干脆从柜子里拿出往日绣了一半的椅袱花样来——这还是夏天时三太太给的,因为纹样太过反复,她断断续续绣了许久,眼下最适合拿出来继续,既消磨时间,又沉心静气。
……
这厢晴秋一针一线晃着神针黹,那厢张姨娘叫了红昭绿袖进来后,一叠声儿的吩咐道:“红昭,你赶紧叫鸿哥儿带几个人,把马厩连人带马都给我按住了,甭管是管事的还是马倌,一根人毛都不准给我私跑出去!切记切记,叫他动静小点儿,别吵嚷得全家都知道了!”
“是!”红昭并不问缘由,应喏一声,一径去了。
张姨娘又嘱咐绿袖道:“你悄悄地去请曲嬷嬷过来,再去请老太太身边范嬷嬷一并过来。”
绿袖颔首,也去了。
……
片刻功夫后,先来的竟是鸿哥儿,原来是他一察觉红缨有异,便亲自去了马厩一趟,那时马厩的管事正收治那个马倌,见他进来,以为是问罪,恐怕牵连自己,连忙一推六二五,将马倌纠缠晴秋一事全都说了。
穆敏鸿道:“原是那马倌喝了酒,见一个貌美眼生女子忽巴拉在马厩喂马,以为是神女娘娘下凡应了他的愿,于是色心大起,作起事来。我给他上了疮药绑起来了,姨娘要打还是要杀,他都禁得住的。”
张姨娘啐道:“呸,什么喝了酒你也喝酒,我也喝酒,何曾这样没羞没耻过不过是因有一段腌臜肚肠,生了歹心,推到酒身上罢了!”又道:“叫我为着这么个泥猪疥狗一样的人犯杀业,还不能够。你只管先拘着他,再把他家里父母妻儿消息一并打听给我,我自会好好发落。”
穆敏鸿颔首,轻轻一叹道:“阴差阳错,这里也有我的不是,我不该叫那丫鬟去二门外帮我喂马的,白白惹上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