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估计是难受了,老醒,睡不踏实,章望生坐在她旁边看会儿报纸,开始学习绘图,他从犄角旮旯里买到了相关的书籍资料,很便宜。南北迷糊睁眼,见三哥坐在光晕里,特别温柔,她喊他,章望生过来摸摸她额头,她静静看着他,说:
“三哥,你亲亲我。”
章望生弯下身,亲了亲她额头。
“三哥,我都不大难受啦。”南北微微笑了,章望生爱怜地把她额头绒发拨开,“睡吧,我看着你。”
“那我睡了。”南北拉过他手,放在嘴唇边摩挲了两下,才依依不舍松开,闭上了眼。
章望生凝视她许久,脖颈那仿佛残留着呼吸的温度,他心里有些异样,又很快压制下去了,没敢多想。
这场病,大概耽误了十来天的功课,章望生给南北慢慢补习。他在学校里,也慢慢熟悉了,教学不难,难的是怎么教会别人。这群学生里,有的人年纪比他还大,渴望念书,但数学不是那么好学的,很多人叫唤着难,这样更凸显着南北聪明了,她缺了课,还是什么都会。
因为他有工资,公社又有人想给章望生介绍对象了,尽管他先头那事闹得人尽皆知。一群大姑娘跑学校里借晒粮食的由头来看他,嘻嘻跑开,大永公社的社员都晓得章老师长得好,脾气也好,到月就拿钱。
大永公社的人见了南北,找话说:“来,你来问点事。”
南北教同学编发带呢,她头一扭:“问什么呀?”
人家笑道:“章老师,就是你三哥,说没说过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啊?”
南北一听极其不乐意,说:“我三哥眼光高着呢,别白费劲了,他谁也看不上。”
人家啧啧几声,心道你个地主分子这么傲气的啊,但没说出来,笑笑走开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跟章望生说媒了,媒人到家里来,喊“章老师,章老师在家吗?”特别殷勤。
章望生把人请屋里说话,南北在一旁,门敞着,她就站在太阳照的地里倚门不动,人家还拿她当半大孩子看,不避讳。
等闹清楚人是来干嘛的,章望生便岔开话,让南北去供销社买点酱油回来。
她不愿去,章望生刚劝两句,南北生气了:“我晓得,你想支开我,我妨碍你跟人说话,妨碍你娶媳妇!”她一甩头跑开了,章望生匆匆跟人客气两句,跟出来追她。
他腿长,很快抓住她,南北还在挣:“你别碰我!”
章望生说:“你也该懂点事了,家里来客人,总不好叫人难看,你大呼小叫什么呢?”
南北赌气说:“我就想叫他难看,我还难受呢!”
章望生非常头疼,他以前觉得她是小孩子,独占欲总是很强的,想叫家人只围着她转。现在她年岁渐长,一听这事还是急眼,章望生真想拍她一巴掌,却无从下手,他自然不会真舍得揍她。
“你都答应我了的。”南北委屈地看着他。
章望生好笑道:“答应什么了啊?”
南北说:“答应娶我,等我长大咱们结婚。”
章望生脸色有些凝重了,他看着她,心叫她弄得有些乱,他隐约觉得她较真了,这个念头已然种在心里,但又不愿意相信,他觉得麻烦起来,这事有点变了味道。对他来说,是万万不可的,他从没想过把两人关系变成那个样子。
他含糊带过去,叫她跟他回家,先不提这事。南北跟他回到家,见媒人走了,又跟个胜利的公鸡似的,活泼起来,黏着他说这说那,甚至在有意无意间,用她那具尚存青涩却又初备诱惑的少女的身体,来试探他,碰触他。
一直到今日今时,章望生才真正明白她那年发疯为的什么,他想明白这点,顿时有了压力,还有忧惧。
第38章
媒人走了,还会再来,人不嫌弃他章望生名声臭了,跟寡妇乱搞,就已经不错了。不过,有大姑娘愿意,他长那样好,又有工作,这在乡下是十分难得的条件。章望生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看谁都没那个意思,媒人说,章老师啊你可别挑花了眼。
这事,连小王寨的凤芝都听说了,想把娘家一个小表妹介绍给章望生,凤芝带孩子过来,亲自跟他说。章望生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有些吃惊,但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母子两个,他从供销社买了糖和瓜子,给那小孩子吃。
“望生,日子过得可真快,你瞧你,转脸的功夫就成个大人了。”凤芝跟他一说话,很不真实,她那会一颗心里装的全是章望生和南北,现在想起那种心情来,特别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