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崎两口子在田里见年轻劳力们,一有空就围着南北,他媳妇说:“你得跟望生哥说道说道,他妹子大了。”
李崎说:“我来那年,南北还是个小孩子呢。”
他媳妇算了算:“这好几年了,女大十八变,这还是花骨朵呢你可好好劝劝望生哥,留心别叫人偷摘了去!”
李崎便等天黑,叫章望生来家里吃饭,章望生跟他关系一直不赖,但七四年以来,他很少跟人交流,李崎又成了家,走动少了。
“望生,要我说,你赶紧娶个媳妇操持操持家,对你,对南北都是好事。”李崎叫媳妇炸了盘花生米,又弄些酒,招呼着章望生。
章望生沉默地喝着酒。
李崎咂了口酒,眉头一皱,又很快舒展开:“你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还想着念大学的事?我跟你说,不可能了,你也别想着叫南北怎么着了,这书念得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成不了事。”
章望生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成家对我来说,也不切实际。”
李崎道:“那是你不想,你要是想,肯定有人愿意嫁你,我要是女人,我就嫁给你。”
他媳妇打旁边过,踢他一脚,李崎道:“我这不是开句玩笑吗?”
两人谈了一会儿,吃完饭,章望生回家来,南北本正哼着歌,见他进来,立马闭嘴,冷冷淡淡的。
“你一个人怎么吃的?”他问道。
南北坐床边叠衣裳:“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何必管我?”她一见他,心里就升起强烈的怨气,你又不爱我,管我干嘛呢?
章望生立那看了她一会儿,她把薄衣裳放箱子里,又在那梳头,他便笑笑:“都要休息了,怎么还梳头?”
她面无表情:“我乐意。”
章望生犹豫着,说:“我听李崎说,你跟咱们公社几个社员挺能聊得来。”
南北对着镜子,打镜子里瞥他一眼:“李崎哥真是嘴碎,怎么了,我跟人聊天犯法吗?”
章望生说:“当然不犯法,可你大了,叫人看着说些风言风语,对你不好。”
南北梳子一丢:“那你娶我啊,咱俩结婚,谁还说什么?谁说谁烂嘴!”
章望生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他不能坐实人的流言,他跟妹妹早早私通,这一点,他绝对不能接受。
南北透过镜子冷眼瞧着他,转过身来:“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既然不爱我,就不要阻止别人爱我!”
章望生隐忍着:“谁爱你?那些人饿狼似的,是爱吗?他们只不过想占你些便宜。”
南北走到他眼前,下巴翘起:“那我乐意叫人家占,身体是我的,我乐意谁占就给谁占,你管不着。”
章望生对她的叛逆很惊讶,他道:“你一个姑娘家,要学会自尊自爱,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南北不耐烦说:“我想说,我偏说!”她烦透了,她爱他,也想叫他爱她,她那么全心全意从小时候起就爱着他,他却没有心肝,早爱过别人了,也不肯把爱分一丢丢给她。
窗外的虫子叫的很大声,屋里寂静着,一时没人说话。
冷白的月色染透月槐树,又到凉风起的时令了,南北觉得有点冷,她爬到床上去。
章望生便坐到床沿,南北把被子扯过来蒙住头,拒绝交流。
“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人言可畏,咱们家情况特殊,更应该谨言慎行些好。”他忧郁地说道,“我是无所谓了,可你还小,又是姑娘家,名誉是身外之物可人活在世上,跟人打着交道,就得注意这个,要不然,到头来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南北在被子里,胸口像压了巨石,碾过来,又碾过去。
“咱们是亲人,不该有隔夜的仇,也没这个必要。”章望生这段时间极力避免跟她过多接触,他有些混乱,需要清醒,她的一颦一笑,都牵惹他的心肠,他对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甚至深夜里梦见过她,梦很不堪,令人醒来惶愧不已。
南北忽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亮亮的眼睛里水蒙蒙的:“你根本不晓得你对我来说是什么,是爸爸妈妈,是三哥,我还要你当我丈夫,人家要有很多个人,我不要,你一个人就是很多个人了,你明白不明白?”
她非常热烈赤诚地看着他,章望生被这种目光伤到,内心极为震撼,言语的力量击溃了他,他脑子空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