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伞,长衫衣摆微湿,长身玉立,背影都透着书卷气,去而复返的秣阳郡主躲在廊柱后面偷偷看他。
只从背影看,他确实很像她父亲,可是,又有些不一样,大约是因为他出身尊贵,比她父亲身体好吧。
其实,前任驸马去世的时候,秣阳郡主年纪还很小,只记得他对自己很好,但是他的长相已经模糊,只记得他将自己举高欢笑的模样。
她爹去世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吧?
秣阳郡主向前倾身,伸长脖子去看走到拐角的身影,冷不妨那人突然回头,两人视线就这么撞到一起,秣阳郡主红着脸扭头就跑。
顾珩想起初见她时的场景,当时在宫宴上,她被她父亲举高,坐到肩头,在阁楼外的庭院里扑蝶,父女两人十分开心,一直在笑,当时他年纪也不大,还十分羡慕,他爹就从来没抱过他。
那时她应该是一岁多吧,圆滚滚的小姑娘,性子还很霸道,没想到她会成为他女儿。
后来当然也听过她的一些事迹,也深知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顾珩是爱屋及屋,下定决定好好对待她。
“公子。”
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主仆两人转头,看到淳安长公主身边的小宫女抱着一件厚厚的白狐毛斗篷跑来。
“殿下说下雪天冷,请公子保重身体,别着凉了。”小宫女抿唇而笑,“这是殿下亲手缝的,望公子不要嫌弃针脚粗。”
顾珩心里感动,每年长公主都会为他缝制一件厚斗篷过冬,他早就知道她不擅于女工,连女儿的小衣都是绣娘缝制,却为他学了针线,手指戳出红点。
他怎么可能嫌弃呢。
“替我谢谢殿下。”顾珩接过来,披在身上。
小宫女屈膝一礼,转身飞快跑上回廊,他抬头,看到那里站着一道柔弱倩影朝他望来,视线撞到一起,他忍不住跟着跑过去,上了连廊。
“殿下。”
其实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真的要娶她为妻了。
“跑这么快,伤口裂开怎么办?”淳安长公主微嗔着,伸手替他系好斗篷系带。
“不会的,用了好药。”顾珩微仰着头,任她在自己脖颈下动作。
“风雪路滑,路上小心些,去吧。”
“嗯,殿下也早些安歇。”
远处还躲在廊柱后面的秣阳郡主望着他们,她已经好久没见母亲这么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本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这一笑让风雪都温暖起来,身上那层厚厚的孤寂也消失不见。
好吧,她暂时原谅顾珩了。
*
腊月十八,下着大雪,卫娴醒后不愿起床,赖在床上,闭着眼睛听雪声,身边空荡荡的,自从萧元河搬去西次间睡之后,即便她月事干净了,他也没搬回来,而且这段时日,他总避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若是往时,他肯定早就粘上来了。
他竟忍得住这么久不碰她,难道是新鲜劲过去了?
卫娴捏着被角咬牙切齿。之前那么热切,现在居然这么冷淡,果然男人就是不能信。
萧元河并不知道自己被卫娴记恨,此刻正在兵部忙着迎接得胜大军的事。
“殿下,礼部拟的流程是我们出城十里相迎,是否提前去十里亭打点,那附近还有几个庄子,正好可以在那里犒赏三军。”
“吃食可备下了?昨日万大人说伙夫没安排好,今日找了?”
“找了,都在路上呢,搬着东西先去了。”
属官躬着身,恭敬回禀。
萧元河坐在桌案后,腿边有盆烧得很旺的炭盆,里面燃着宫里出来的金骨炭,这炭没灰,还有淡淡的宁神香,只有陛下和太后能用,每年,这两位大周最尊贵的人都会把自己的那份送到福王跟前。
这位王爷的身子骨说来也奇怪,一着了凉就会大病一场,道士都放言他活不过弱冠,这眼瞅着他开年就十九,不就这最后一年,宫里紧张得很,这个冬天尤其紧张,还严令他不许骑马,只能乘马车出行。
昨日新来的小吏不懂规矩,让他骑马跑了出去,立刻就被宫里来的春福大总管给带走了。
现在谁不小心伺候着。
萧元河衣服穿得有点多,额边沁了点汗,把外袍脱掉,斜斜披在身上,面前堆着高高的公文,他手里还拿着刻刀,也不知道他在雕刻什么,看着像个轴榖,车轮上用的,已经看他雕了好几日,雕出了一个,现在手上这个也快完工了。
“主子,午膳来啦。”
萧保宁从外面探头,怀里抱着一个漆红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