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烼哭了，最伤心最痛苦的一次。
他太贪心。
他舍不得现在这种有人对他好的日子，舍不得顾晟。
江烼终于下定决心时，又怕顾晟会为他难过。
他得换一个地方，至少不是顾晟的家。
*
江烼穿好衣服在屋里转了一圈，他发现顾晟不在，就握着手机坐到沙发上等。
五分钟过去了，他就再等一个五分钟。
到了八点，顾晟也没给他发消息。
于是江烼终于把输入框里停滞好久的【我走了】点击发送。
少年没有带伞，在大雨里走了好一会儿，浑身都淋得湿透。
路上的人见他就像见了灾星一样，都绕过他躲到几米之外。
江烼心口好疼，曾目睹救他性命的人坠入深渊，而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
他这种人该死，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才好。
江烼打了出租，想去灯塔。
灯塔在泛湖正中央，他可以通过栈桥，然后登顶，最后一跃而下。
水能沟通万物，或许他还能遇见那位小少年，向他赎罪。
“尾号0001？你打的车？”
“嗯”
“不送，都湿成了这样，我送完你还怎么送其他人？”
出租车走了，车轮卷起的一大滩水落到了江烼身上，他睫毛被雨水黏得成簇，视线对不上焦，大脑觉得又热又冷。
江烼一直走，走得头晕，才漫无目的地停在某个公园的长亭。
暗黄色的路灯下，能看到亭下地上有三五个老年人，他们手里揣着面包和奶茶，脖子还挂着付款码。
少年背对他们蹲着，湿漉漉的像只白色小流浪猫。
一道漆黑宽大的身影靠了过来，江烼感受到暖意和烤红薯的香气，微微抬起了头。
还未见到人脸，便听闻一道磁性低沉的话，“在这儿干什么？”
江烼对这声音陌生，脸也一样陌生。
男人把撑着的黑伞合上，调子倦懒道，“住你对面的，忘了？”
烤红薯香气扑鼻，江烼想起了他。
是出租房对面的年轻人，只见过一面。
“拿着”
江烼低头看了看男人伸过来的纸袋，没有任何动作，之后，男人直接把纸袋往他手里塞。
江烼接住，闻见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怎么淋成这样？”，男人从兜里摸了盒烟，以及一个金属滑轮打火机。
江烼不说话，视线毫无自主意识地滑落到他指尖忽明忽灭的猩红，开口咳嗽了两声。
“闻不得烟啊？”，男人问的时候没想他能答，主动把烟头摁在了潮湿的柱子上。
将伞杵在地上，用手往后抓了把挡在额前的中长发丝，继续说，“今晚雨是没法停了，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回”
搁在以前，江烼会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现在则认为他是心善的好人。
江烼还没拒绝，兜里跟腿贴在一起的手机突然嘟嘟地振动。
或许是Enigma给他打电话了。
江烼立刻把手机掏出来，确实满足了他的期待。
是顾晟，江烼抹了把眼睛，接听电话。
“烼烼，没有人要我了”
第64章 装监控观察吗？
“没有人要我了”
Enigma暗哑的气息裹着鼻音，哽咽声响彻少年耳廓。
江烼慌了神，急切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爷爷不在了，他也不要我了……”
手机里的声音弱弱地颤抖，江烼感受到Enigma的难受，更知道他在克制哭声。
江烼没体会过亲情，江金宝死的时候，江烼没流过一滴泪，觉得他死了才好，那样就没人养江爱民了。
可现在顾晟的亲人不在了，他居然会难受。
被水淋湿的脑袋一下一下地阵痛，眼前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江烼忍着不适对手机问，“你在哪儿呢？”
“回家的路上”
“等我”，江烼说完就听不见声了。
他低头看着屏幕，旁边男人告诉他，“这儿信号不好，再加上下雨”
江烼想快点见到顾晟，当看到有穿着西装的人撑伞走到男人身边时，他抬起头问男人，
“能送我去个地方吗？”
男人瞳孔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异样，懒懒问道，“要找男朋友？”
江烼没否认，说，“谢谢你”
男人垂下的目光扫在江烼手里的纸袋上，然后挑了下眉，“趁着还热，你先吃一口”
江烼愣了一下，扒开袋子对着露出的红薯咬了一口。
连皮都没剥，跟家里的小白猫一个吃相。
男人抿唇笑了一下，撑开自己的黑伞举到他头顶，“位置？”
“天下居七号楼”，江烼跟在他边上走。
“男朋友挺有钱”，他笑声很低，坐上车后，又看着他开口说道，“我姓风，长风的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