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霜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提起笔,开始了回信。
……
新春过后的这段时间,戚玉霜在家中悠然地研究起了文墨,而千里之外,高良、高庆死于匪患的消息,也终于传回了华康宫中。
高贵妃听此噩耗,当场昏了过去。
半晌之后,在宫女们掐人中、捶后背的一番努力中,高贵妃终于悠悠醒转,泪水瞬间淌满了她秀美的面颊。高贵妃一把拉住大皇子周昂的衣袖,尖声泣道:“是有人要害他们!一定……一定是有人害了他们!你舅舅和表兄之死,是被人所害!”
周昂阴沉着脸,表情不断变幻,胸中浮起了千万种无法遏制的猜测。
冀州匪患虽然猖獗,却还没有到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虐杀大孟流臣的先例。
究竟是人祸,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若是故意为之,那就是有人假扮成了冀州路匪,杀死了高良与高庆,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
高家踞于朝堂这些年,结仇不少,可真说到敢调集人手假扮路匪,拦路截杀朝廷钦犯,这种狠厉的胆量与决绝的手段,满朝之中,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做的出来……
周昂霍然起身,道:“我这就去面见父皇!”
戚玉霜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报私仇,行此胆大妄为之事。她今日敢于追杀曾经的高家,明天,便能对昔日冤屈了戚家的天奉帝与高贵妃动手,如此藐视天威,藐视皇家,他必要以此事为引,将父皇心中对戚玉霜功高震主、野心难驯的疑虑彻底引燃,让戚玉霜永无翻身之日!
周昂迈开大步,急匆匆跨出殿门,就在他即将踏出华康宫宫门时,左右两侧,冰冷的刀锋骤然弹出,在他的面前交叉成一道雪亮的弧光,挡在了周昂的面前。
周昂愕然失色,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阻于我!”
华康宫门之外,披甲执坚的兵士整齐而立。为首之人淡淡道:“陛下龙体抱恙,不便探望,大殿下,请回宫。”
周昂怒声道:“此乃华康宫门,尔等竟敢手执利刃,以刀兵相欺!”
为首的兵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怜悯地说道:“大殿下与贵妃坐高氏之罪,太子仁厚,仅暂使二位居于华康宫中,已可谓是仁至义尽了。殿下还是请回吧。”
“太子?”周昂猛然捕捉到了兵士话语中的重点,“怎么是太子?”
兵士道:“陛下染疾,如今是太子殿下代理国政。我等皆是奉命行事。”
周昂的心,猛然沉了下来。
天奉帝竟然真的因为高氏之事,迁怒于他和母妃,将大权交给了太子周显。
高家这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周显身为太子,如今临朝监国,名正言顺。他若是能在此之前,彻底扳倒戚玉霜,或许还有机会翻盘,可如今周显这副鱼死网破的做派,这分明是要将他们母子,困死在华康宫中!
……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扑簌簌”敲打窗棂的声音,声音极为急促,戚玉霜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只雪白的信鸽飞了进来。
她手指翻动,解开鸽腿上寄来的信笺,心脏忽然无端地“砰砰”跳动起来。
信上只简单写了两句话:
“尤班单于灭娄邪部,屠城。”
“骁山外,现鹰师踪迹。莫老将军引兵,北上探查。”
戚玉霜的眉头猛然皱了起来。
尤班单于,灭娄邪部?
短短一句话,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十分巨大。
如此短暂的时日内,尤班单于竟然直接屠灭了整个娄邪部?娄邪部乃是犬戎三部之中,人数最多,兵力最为强盛的一支。不然娄邪单于也不能在三部离心的情况下,稳坐单于的宝座近十年。其所倚仗的,正是娄邪部强大的武力。
尤班单于与娄邪单于分踞王城与齐噶尔山,本应是二虎相争、互相试探的状态。以犬戎三部的内部实力而言,二者应该需要数年时间,才能逐渐在消耗战与拉锯战中决出胜负。
可如今尤班单于竟然不仅在一夕之间战胜了娄邪单于,更以绝对碾压的方式将娄邪部直接屠城。他究竟是在之前隐藏了实力,佯弱诱敌,还是另有原因?
尤班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是一个“疯子”?娄邪部族人有数万之众,皆是乌那神的子民。犬戎三部但凡信仰乌那圣神之人,都不会轻易对自己的同族下手,更何况是展开如此血腥的杀戮。犬戎三部并无死刑之法,即使犯下死罪,通常也只是逐出城邦部族,放逐到沙漠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可就在一夜之间,犬戎三部之一的娄邪部被尤班全部屠戮殆尽。这在犬戎人心中,恐怕简直是悖逆天理的大不韪之事。即使在犬戎剩余的两部之中民心尽失,人皆震悚,尤班也一定要屠戮同族。莫非他的性情真的如此残暴,甚至到了不问利害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