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侧首看了眼木桌上的汤蛊,抬起衣袖中的手给她看,嗓音很温和:“你说过云烛不会照顾人后,他便不侍奉我了,你未过来,我喝不了。”
容温对他颔首,不说话。
顾慕将手放下,在衣袖中握紧,观着容温低的不能再低的头,嗓音略沉,还是问了他觉得还不是时机的话:“哭了?”
容温对他点头,依旧不抬眸去看他:“沈夫人的院子离你这里太远,我跑了很久,这些日子又鲜少走动,太累了,累了就会哭。”
她说完,又补充道:“也不止是累,还有怕。我想着若是把你给害死了,该如何给祖母大舅舅大舅母交代,没准也要被关进大理寺狱呢,那里阴暗潮湿,还有蛇虫鼠蚁,没准还要让我以命抵命,我心里害怕。”
顾慕对她‘嗯’了声,嗓音里带着轻哄:“如你这般年纪的姑娘,是该害怕。”他袖中的手下意识抬起,又在将要触上她脸颊时,转而用袖摆将她额角细密的汗珠给擦去,对她道:“坐下歇会儿。”
容温对他摇了摇头,不在他这里待了,上前走至木桌旁,将汤蛊端起,与他道:“沈夫人那里人参还有好几棵,我再跟她买来就是,二表哥等上一个时辰,我再过来。”
她一直垂着脑袋,不愿被他看到,顾慕也不可留她,待她端着汤蛊走出去,他站在屋门前,眸光深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转角处。
——
叶一从她手中将汤蛊接过来,看她家姑娘的眼睛红红的,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又来到沈夫人这里买了棵人参回去。
容温在院中小厨房里的板凳上一坐,才与叶一将事情都给说了。适才在沈夫人那里,沈夫人止不住的道歉,叶一已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会儿,她瞧着汤炖好了,她家姑娘和沈夫人进了屋内,她就想着先给二公子送过去,刚把汤蛊从灶上端下来,手中的木盖还未再盖上,那位小公子就扯住她的裙摆让她帮他摘冰凌。
冰凌都在房檐上挂着,她哪里能够得到,就去找了张高些的凳子,谁成想却是发生了这般事。
叶一有些后怕的说着:“好在那小公子没全倒进去,还留了些打算自个吃,不然谁能知道他往汤蛊里洒药?”
容温对叶一无力的‘嗯’了声,待汤蛊又炖上,花一过来盯着,容温回了屋里打算先歇会儿。
坐在榻上褪去鞋袜用热水泡着脚,叶一看到她家姑娘鞋袜上尽是泥土,直到这会儿,她家姑娘的腿还有些抖,叶一心中若有所思,又瞧了瞧她家姑娘的神色。
容温这会儿实在是疲惫,适才她的力气全用来跑了,一歇下来全身都跟散了架一样,待她上了榻,倚在迎枕上。
叶一给她按揉着小腿,她向来怕痒也怕疼,这会儿却安静的很,目光有些呆滞的瞧着放在床尾的那只木匣子。
叶一是知道的,当时离开恒远侯府时,姑娘再三叮嘱这只木匣子别忘了带,上了马车后还不忘了又问上一遍。
待给她按揉完小腿,叶一温声问她:“可要奴婢把木匣子给姑娘拿来?”容温有些呆呆的回了神,对叶一道:“不用,我先睡会儿,待汤炖好了你便唤醒我。”
叶一‘诶’了声,待她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
——
容温睡醒后就端着汤蛊去了顾慕那里,走在路上她便问叶一:“宁堔哥哥还没回来?”叶一回着话:“是,奴婢又去敲过宁公子的门,还是不在,也不知是去哪了。”
容温默了默:“应不会有事,等下你再去问一趟云烛。”
叶一应着。
容温再来到顾慕这里时,未叩门,端着汤蛊直接走了进来,见顾慕坐在书案前正动作缓慢的翻看着书卷,容温走上前先将汤蛊放下,随后坐在他对面,问他:“二表哥的手可以试着活动了吗?”她看了眼他的手,随后又将目光收回了。
顾慕对她‘嗯’了声:“适才村子里的大夫来瞧过,说可以试着动一动。”容温看着他打颤的指节,默了默,嗓音有些低:“先别看了,喝参汤吧。”
她说完,打开汤蛊盛了一碗,起身走至顾慕身侧坐下,拿起汤勺来喂他。
顾慕的指节依旧落在书卷上,并未收回,喝下她喂来的参汤后,与她说着:“前几日闲下来尚且能静心观着一景一物,这会儿却觉得离不开书卷。”
容温又抬手喂给他一勺:“二表哥从前公务繁忙,常忙里偷闲,如今也该让自个好生歇一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