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之,我信任谁或者不信任谁,你无权置喙。”
简单一句话,化成了巨大的青石磙,从天上轰然坠下,砸在沈晏之身上后,以千斤之力反复碾压。
他们的婚书在东羌就已被撕毁。
回大楚后,更是未办过任何婚契。
她早已不是他的妻。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过问她和顾濯缨之间的关系。
“噗……”
虚弱的身子终究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喉咙间猛然溢上一股腥甜,他呕几大口血后,霎时意识全失。
“沈兄!”
顾濯缨惊愕失色地上前扶住了他。
*
沈晏之再次醒来,发现又躺在了自己之前所在的屋子中,旁边是一脸担忧的诸左。
“主子,你醒了。”
诸左上前,扶着他坐起来依靠在软枕上,倒了一盏茶给他。
沈晏之饮了半杯茶,默了默,询问诸左,昨日在大漠,他昏死后都发生了什么?
诸左闷着声,将秦归晚以死威胁,逼着綦毋金琒放了他们二人,以及顾濯缨带人赶去救人的事说了一遍。
沈晏之听完垂眼不语,许久后,干哑着声音道:“你去喊顾惜羽,就说我有事找他。”
诸左应声退下,沈晏之抬眼望向了门外。
这会已是中午,天气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乌云大片大片地挡住太阳。
院外几棵晒到发蔫的树上,蝉鸣聒噪,听得人压抑又沉闷。
顾濯缨很快跟着诸左一起赶来了,诸左并未进屋,而是守在了门外。
顾濯缨进来后,见沈晏之唇色苍白,蹙眉问道:“你怎么样吗?”
“路绥还在熬药,应该一会就能送来了。”
沈晏之直直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嘶哑着嗓音张口。
“顾惜羽,抱歉,我刚才不该对你动手。”他说得极为诚恳。
自从秦归晚在沈家诈死,办完丧事后,他们二人便再也没见面说过话。
理智全部恢复,他此刻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不是那种人,晚晚也不是。”
“沈明铮,你现在总算清醒了。”
顾濯缨拉了把椅子坐到旁边,摸了摸自己被打到青紫的右脸,嗤笑。
“你这混账下手真狠。”
“不过看在你身子气虚失调,心绪不稳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疼是疼了点,但是刚才晚晚给他的脸上药时,没少心疼。
“你现在不要再胡思乱想。”
他说得坦荡肆意,眉宇间带着股慵懒的不羁。
“我已经安排人去箕城通知青枝和从蓝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
“军医说你本就身子虚弱,一时气血逆行才导致的昏厥,这些日子,你在这里好好养身子即可……”
“诸左告诉我,是你让路绥把我们带回这里的。”沈晏之忽然打断了他。
“我欠你一份人情。”
顾濯缨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莫说我们的关系,便是我不认识你,我看到大楚百姓昏死在大漠里也不会无动于衷。”
“你不必和我说这些客套话。”
他坐直身,收起了散漫随意。
“你喊我来,肯定不是为了这点事,关于我和晚晚的事,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便是。”
“你和她之间的事,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问。”
沈晏之轻轻摇头,心平气定,淡然地凝视他。
“我想告诉你,我欠你的人情,若有机会,我愿拿命去还,但是我不会因此放弃晚晚。”
“我无权过问她和你的关系,但你也没资格阻止我重新追求她。”
“只要她一天没嫁给你,她就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顾濯缨将整个人仰在椅背上,轻扬眉梢。
“不愧是皇上当年钦点的探花。”
遇事从不知难而退。
机深智远,穷极思变。
“顾惜羽,还记得当年在国子监时,文夫子是怎么说我们的吗?”
沈晏之莫名说起这句话,顾濯缨顿了顿,轻笑起来。
怎会不记得?
当时他还没成为纨绔,国子监最出色的两个学生便是他和沈晏之。
文鹤年时常笑称他们二人不分伯仲,还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决出胜负。
二人相视一眼,皆无声笑了。
外面的乌云忽然全部散开,红光赫赫的烈日再次笼罩大地。
君子之心公而恕,夺美人之心,且看各自本领。
沈晏之迅速敛定神思,和顾濯缨说起了宇文延生病之事。
言毕,道:“晚晚怀疑宇文延命不久矣,但是这事无凭无据。”
“宇文延又一向行事诡谲,即便我在东羌待了四年,也不好判断此事真假。”
“调兵是不可能的,我想说动皇上抽派精兵来此替换普通将士,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