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芍连连点头,“你若是觉得有诸多不妥,我们就打发她走罢。”
“可是……”赵晗青合上眼,难以抉择,“可万一她是真心诚意要带毓心离开是非江湖,又该怎么说?毓心这么小就与父母分别,如果再被我一个外人剥夺了与母亲团聚的机会,我岂不是成了罪人?我有权替她做这个决定吗?龚云昭一身江湖债,也不知那天会丢了性命,那毓心不就永世不能再与母亲相见了吗?留夷姐姐,你我都在幼年丧母,假如有人阻止母亲生前与我们见面,我们肯定恨不得将那个人千刀万剐吧……”
姜芍听罢,沉思片刻,道:“但带她去见缪毓心最大的困难,还是你跟葶苈的安危。你自己也想得到,你一离开,葶苈不在山上的事就很容易暴露。这样,有意者就会开始在别处找他,甚至图谋用你来威胁葶苈现身……”她长叹一声,“来来去去,都是同生会内斗所致。你与葶苈,还有龚云昭,不过池鱼耳。”
赵晗青也清楚事态,肃然想了一阵,“假如我能让他们以为葶苈跟我一起,也许就不会暴露了。”
“可葶苈身在别处,你也没办法把他变出来给人看吧?”
“没有这个必要。”赵晗青苦笑,“眼不见者,亦可为实。”
在赵晗青眼界里还只是一个小点的时候,缪毓心稚气的声音已经远远传了过来:“青——姐——姐——!”
赵晗青一下马车,女孩就嬉笑着飞跑过来,扑到她怀里。
“青姐姐!”
“毓心……毓心又长高了。”赵晗青抱起缪毓心,一路来到祖孙俩如今栖居的小庐中,“老师,好久不见。”
缪寿春见到爱徒现身,憔悴的面孔上浮出久违的喜色,“啊,是青儿来了……”
分别虽不算太久,但赵晗青觉得他又苍老了许多。
“上回你走后不久,就来了几个同生会的弟子,说是我儿子派来的。他们知道我住在这里,偶尔送一下茶饭汤水,但也并不勤快。我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他们就说你嫁人了,怕我没人照顾,才会奉命行事。”缪寿春将前情娓娓道来,顺便为徒儿张罗茶点。
赵晗青冷笑,“可我与老师相遇之前这些年,令郎明知道你们爷孙俩飘零在外,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啊。”
“这你就不懂了啊。”缪寿春挽着赵晗青的手臂,像是怕她再一次消失无踪,“往日我们在外,没人知道这落魄的老汉和孤女是他堂堂缪泰愚的父亲和幼女。可现在你知道了,再嫁到夫家去,不就把他这些年对我们不闻不问的缺德事全捅出去了吗?他是怕你的这张嘴,所以才想着亡羊补牢。这样就算有好事者来一探究竟,他也有理说自己一直有尽力供养我们。虽说以他们如此心不在焉的态度,也不过是保证我们饿不死罢了。”说了许多,他才猛然想起忘了问最重要的问题,“青儿,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是……”赵晗青往四周望了一望,确定近处无人之后,答道:“我丈夫温葶苈得了急病,求医无果,才想到来找老师帮忙。老师要是方便,我就让外头的子都哥哥带他进来。”
缪寿春心生疑惑,“你为什么怕人知道你在这里?”
赵晗青吞了口唾沫,轻轻退开一步,朝在远处等待的陆子都招了招手。随后,就见陆子都从马车里抱着一个用披风和毛毯裹得密不透风的人下来,只能分辨头脚,但完全看不到面孔。“老师,我们进屋再说。”不等缪寿春出声,她就拉着一老一小回到屋里。
陆子都随后来到,放下手里的人,“冒犯了。”
那人在屋里一站直,褪去遮掩,朝缪寿春道:“阿舅别来无恙?”
缪寿春一见眼前竟是许久未见的龚云昭,当下有些错愕。
龚云昭也不等他回话,径直走到缪毓心跟前,“毓心,我是娘啊。”
缪毓心与她分离时,尚在襁褓之中。时隔三年,又如何认得眼前人是自己生身母亲?见面前的陌生人要靠近,女孩本能地退避,怯生生地躲到了缪寿春身后,不敢作声。
龚云昭向前伸展的手臂停在半空,眼中盈泪,“毓心,你不认得娘了吗?”
赵晗青忙来到缪毓心身侧,指着她胸前的半截玉佛,问:“毓心,你跟青姐姐说过,这个玉佛是谁给你的?”
毓心小声答道:“是娘。”
“那玉佛的另一半在谁身上?”
“在娘身上。”
赵晗青朝龚云昭使了个眼色,龚云昭立刻除下颈上的吊坠,递到毓心面前。“毓心你看,”赵晗青将龚云昭手上的玉坠与女孩脖子上挂着的半截玉坠拼成一个完整的玉佛,“这不就是你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