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西楼的傀儡可以穿过,与晏西楼结契之人也可以穿过。
少年足尖踏水,身似惊鸿,掠水而飞,水花四溅,点点滴滴落回湖面像是下了一场淅沥小雨。
他登上水榭桌前,撩开轻袍坐在了江横对面。
江横隐隐觉得少年的身形,以及举手投足的轻狂之意,颇为眼熟。
心中划过一个名字。
转念一想,不可能。
一来魔界入口被封;
二来谢辞依靠阎罗天引进入魔界,此刻封魔关口肯定聚集了不少仙门众人,方厌知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入魔界。
江横见这一身修仙界仙袍的少年不请自来,便收了玉扇,取下一旁的酒杯,与他斟了一杯酒。
“请。”江横道。
少年单膝跪地,一手撑着桌面,支起上身靠近坐在对面的江横,低声轻笑。
“?”听出笑声,江横眸光微紧,好奇地抬眼瞧向头顶上方那张白玉面具。
面具后,是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灼若桃花。
艹,不会吧!江横认出这双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桃花眼。
心下一紧,真是他!
“哥哥!”少年十分喜悦,语调轻快。白净细瘦的手指覆在面具上,缓缓摘下。
他容貌精致,乌发红唇,眨着明亮的双眼,朝江横笑得春风满面,温和纯良,无一丝盛气凌人的傲慢。
本就心烦意乱的江横在确定对面少年正是方厌知后,只叹了口气。
方厌知因何来此,不必多言。
上次见方厌知是在仙道夺魁,他处处挑衅谢辞,斗法之中引谢辞魔气暴露,造成如今难以收拾的局面。
倏尔,江横脑中莫名其妙浮现出离开医馆前与商无医的那局对棋,棋盘上厮杀惨烈的黑白子。
“哥哥?”见江横目光游离,方厌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容和煦。
“你在魔界遇见我,不好奇吗?”
“你如何进的魔界?”江横压下烦恼,眨眼之间敛下多余的情绪,弯弯眉眼,三分笑意并不真切。
“呵。”方厌知扬眉,将垂落在胸前的小辫子往身后一甩,朱唇轻挑,颇有几分风流意气。
“我自有我的法子。”
与方厌知打过几次交道,江横了解这少年不会好好说话,喜欢搞人心态。是以,听他如此回答,江横笑意不改,心平气和。
随他,爱说不说,自己也懒得问。
方厌知端起江横替他斟的酒,浅饮一口,惊喜欢快道,“哥哥,这酒好香啊!”
少年笑容天真,很是单纯,仿佛因尝到罕见的美酒乐坏了。
江横很轻地笑了声,唇边酒水抿了抿,一口饮尽,又给自己倒上。
方厌知将空杯推至江横手边,清脆嗓音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也请哥哥给我满上吧!”
江横却在心中盘算,谢辞化去魔力之后,自己与方厌知交手会有几分胜算。
到底还是给少年面子,江横给他满上一杯。
方厌知这次喝的有些慢,细品了一口,脸上神情微动,随后一垂潋滟眸光,红艳的唇角吐出四个字。
“风月无边。”
江横垂着的眼睫一颤,方厌知说这话的语气,和谢辞莫名有几分相似。
是怎样一种情绪呢。
感怀?
睽违已久。
难道这两人以前喝过只存于幽都的酒?
两人各怀心事,说着浮于表面的谈话,抬头是满树莹白如雪的寒英晚水,垂眼是一池水月镜花,虚虚实实。
夜色深沉。
一团血雾裹挟着红月在夜空中浮现。
风起,花落。
江横杯中落了一瓣花,视线掠过杯中漾开的细波,看向方厌知,酒喝得也差不多了。
江横不再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来这里,是为何事?”
方厌知:“你猜。”
江横轻笑,“你猜我猜不猜?”
方厌知眸光亮晶晶,开心地看着江横,说的却是:“我以为哥哥会想知道,那日我被谢辞一剑钉在山崖上是怎么下来的?”
“……”提起仙道夺魁江横便狠狠地皱起眉头,一时无言,内心满是槽点:你是两条腿的动物,有手有脚,你怎么下来的还用问?
见江横眼中没有丝毫担心的神色,方厌知心口仿佛给人抓了一把,烦躁不爽。
但他善于隐藏情绪,声音听上去轻快得意,“没错,我是靠自己走下来的。”
说完,方厌知望向江横,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哥哥,我是不是很勇敢?”
江横无语,面不改色地轻笑,“嗯,勇敢。”
“真的吗?”方厌知眸光一亮,这一问透着深入骨髓的执着。
江横并不觉得这点屁事多勇敢,但方厌知一副希望得到夸奖的表情让他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