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租你家那佃户老实的很,绝对不会偷懒的!”
吴大娘一家,和程家老几十年的邻居了。两家人过得什么日子互相都有数,尤其这吴大娘碎嘴的很,是他最不愿意打交道的那类老妇人了。
“呵,谢吴大娘提醒,我这不是闲来无事,来看看田地么,毕竟靠着这些吃饭呢,可不得精细些。”
吴大娘眼神诧异,声音更是高了一度:“哎呀,我们程大老爷居然舍得放下圣贤书深入田地啦,这些年有长进了不少,以后定能高中!节节高升!”
“呵呵,呵,谢你吉言了。”程童生脸色已经僵硬了。
这谭山村附近哪个不知道他秀才都年年不中,已经半放弃科考了。
这人偏这么说,可不就是戳他心窝子呢。
“那我先走啦,家里囡囡等着我做饭呢!”吴大娘也不过于咄咄逼人,看到这人脸色僵硬起来,就笑嘻嘻地说了再见,直到两人之间距离拉远,吴大娘在干脆地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卖妻卖女的东西还想富贵,老天爷还没瞎眼呢!”
这吴家最开始是不如程家,但自从程童生娶了继室张氏后,程家这运道就节节败落。
且那张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那磋磨原配女儿的手段光明正大又令人恶寒,最后更是把人小姑娘先卖了又逼死了,知道真相的人谁不在后面啐一口。
这程家前啃妻子后啃女儿,那是好房子好田地?
不,那是在一对母女的骨血上立起来的坟茔。
最终程童生是在田地边上磨蹭到天空黢黑,才抬脚走回了家去。
进门等待他的便是一个恶狠狠地推搡,“老东西,又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偷喝酒了,那些可都是我的聘礼钱!你这么天天喝,要我去娶个窑姐儿不成!”
“没大没小,我是你爹!”程童生被推了一个踉跄,却立马挺直腰杆瞪了回去,他知道,只有这样这个孽子才会怕,“着什么急,你未成家就先立业,有了前程还怕找不着小娘子!”
这是程童生这几年悟出来的,他现在五十多了,确实不是一个精壮青年人的对手了,但是自己以前打过折孽子,他也怕,只要自己气势上足些吓退他,这人也就只敢嘴上吼吼了。
说着说着,他又软了下来,“爹正在捉摸着呢,那不好看的、家里穷的你又看不上,可不得好好琢磨呢。”
到底是他儿子,自己还是想他好的,毕竟还指望着他养老呢。但是他也清楚,自家的名声已经坏的差不多了,本地这么点地方,甚至还有当地小报社,他们家的那点子破烂事稍微打听几下就能打听到。
当地没希望了,可不得从外地找。
这么一来,难呐。
尤其他儿子还挑。
父子两互相对峙间,一消瘦妇人唯唯诺诺地出了声:“相公,光宗,吃饭吧?再不吃天就彻底黑了。”
她一出声,这父子两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同时将嫌恶的眼神射了过去。
“现在才做好?这么慢?”
“做的什么东西,不会又是清汤寡水白菜稀饭吧?”
张氏低头,眼中的怨毒一闪而逝,又被麻木替代。
姑苏府城知府府衙里,新上任的工状元黄如月一脸好奇地讲手边的茶水推给江萤,“江大人,您怎么露出这般怀念的神色?”
一只葱白的手端起了茶碗,细看却能看到那手指中间明显的笔茧,这一看就是双常年握笔的手。
视线随着手指往上抬,能看到一个身着精简便服,头饰精致的从容女子。
正是江萤。
如今平治三年,江萤三十三岁,她是太和十七年的进士,如今为官已有六栽,考入的是户部,毕竟她喜欢银子,这次却是作为钦差大人巡游江南的一名陪同官员一起来的。
这次钦差大人的任务就两个,一个是与常年无异的银行盘账,另一个,便是协助推广这次的工状元发明,新式裁缝机。
至于她一个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为什么能蹭上这趟车,正是因为她与这黄如月的一点点小交情——她给黄如月找过那裁缝机的主要材料。
这裁缝机的主要料子还是那宫中兵仗局不要的‘废钢’料子做成的,她姐姐张秀秀给过她一把废钢武器,说是更迭换代下来的,她很喜欢,但是后来因缘巧合,遇到看着这材质两眼发光的黄如月,她便一个脑热,送她了。
再后来,这个新奇的发明里,她居然也占据了一点点小小的功劳。
“确实怀念,这姑苏府,是我与我相公相遇的地方。”江萤露出怀念的神色,成功获得黄如月一个牙酸的表情。
黄如月嘴角轻微抽了抽,她可太知道江萤那相公的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