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轻轻摇头。
他从来不擅长骗人,也不愿欺瞒六步。
“我与子桑,并不是魔族中人。”他缓缓说道。
六步有片刻的怔忪。
云乘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态,心下决定,若他有半分反感,自己便与李陌立刻离去,自寻前路。
这是一个以他和李陌的安危为注的赌局,赌的便是,普通魔族是否对他族尚有善意。
“我们来自人界,是人族修士。”云乘道。
听他终于向六步坦露实情,李陌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明白云乘为何有此做 ,他们要化解魔族与人界的怨恨,总要踏出此路。
但终于走出这一步时,李陌双拳攥在身侧,还是有些心慌。
孰料六步立刻点了点头,口中道:“难怪二位恩公如此厉害。”
李陌:“ ”
不是 魔族被封禁几十年,不是说早已对人间恨之入骨么?
“你 你不憎恨我们?”李陌忍不住问。
“夫人何出此言?我为何要憎恨你们?”六步莫名其妙,“虽然谁都不知道魔界为何被封禁,但是,怎么也怪不到人界头上吧?人界修士们的能力,怎么着也封禁不了两界通道啊。你们能进来是好事啊,说明我们不日也能出去了。”
李陌:“ ”
他是全然没有预料到,普通魔族竟然如此质朴。
李陌想了想,只好道:“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再叫我夫人了,我和你一样,都是男子。”
六步:“ ”
他张口结舌,十分震惊地看着李陌。
李陌对他的反应微微不满,自己怎么看也不像女子好吧?
六步:“ 你们二位不是夫妻?那你们昨夜怎会 ?”
李陌闻言,羞得声音都高了许多:“谁说夫妻定是一男一女了!我们是夫妻怎么了?呸!我们凡界,叫道侣!不分夫和妻!而且我们干什么了?你说啊我们昨天怎么了?!”
六步吓了一跳:“哦,没事,老爷息怒,我知道了。”
他虽这样说着,眼神中透露的信息却是:你是夫人都依你,我假装信了叭。
李陌气的直跳脚,甩了六步一身雪点子。
就算六步是榆木脑袋,认定了夫妻必须是一男一女,凭什么就觉得他是夫人?为什么不能是云乘?!
他偏头看了眼云乘,又默默将满腔委屈咽了下去。
乘儿虽然好看,但真的,不像女子啊
不对!李陌又怒,我也不像啊??!
最后,他只能归咎为六步眼瘸,然后自个儿生闷气。
与六步说清楚之后,几人便径直赶往望云山。
得他们坦诚相待,六步也明白二人此举是冒着凶险的。他本就不是愚笨的人,也信得过云乘和李陌并不会伤害魔族。
否则,他们也不用尽心帮助他寻找仇家。当真敷衍,只需拿虎容性命相抵,便能骗取他的信任的。
是以,路上,他事无巨细,将自己对如今魔界的了解一一相告。
原来,自魔界封禁后,魔气没有凡人负面情绪的补充,已日趋稀薄。此间魔气,仅仅足够维持寻常的新生魔族步入魔婴境界,魔界几千年未曾诞生出新的魔帝不说,几个老魔王也接连堕境。也因此,日复一日,魔晶愈发珍贵。
不仅魔气越来越少,随着多年风雪不歇,魔界其余生灵亦越发稀少,北境距离望云山近,尚可支撑,然各个村镇,常有魔族数年不知肉味,仅靠野菜充饥,境界低的更是饿死不知凡几。便是如今流转市集的那些兽皮,也皆为陈旧货色。南境地处偏远,境况更是惨痛,相传,已有州城方圆千里杳无人迹。
挨到今日,魔界生灵比之数千年前,十不存一。
各城镇再无大能坐镇,幸存的天魔无 支撑本身魔力消耗,多已闭关沉眠望云山下。魔界御令,仅由几个相当于修士明悟境界的地魔主持。
也因此,吸食同族魔气之事层出不穷,为恶之人将当年魔帝攸宁的 令抛诸脑后,却难以禁止。
六步也提到了百年前那场破界之战。
那时,他还未出生,更多细节都是听母亲道来。
据说当年,魔界终于窥得凡界缝隙,找到一线生机,众多地魔率部下倾巢而出,但他们出了魔界通道后,却失去了踪迹,再无消息传来。便是自那以后,魔界实力大损,一日不如一日了。
“我们,是被天元抛弃的一族。”六步闷声道。
云乘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
魔界之祸,是为人祸。
若是修士界没有魔族涂炭天下的说法,或许,当年呈闲派师祖们也可听他们一言。
若是魔界众人并不是毫无退路后急躁冒进,或许,还能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困顿。
一者,为求人界安稳,不惜以命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