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想回到赵家村来吗!”穆宴辞沉声道。
这是自打穆宴辞出生以来,第一次用这种倔强的语气和赵四二这个父亲硬刚。
赵老大当即就大骂道:“谁让你这么和爹说话的!这个家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赵老大只差没把野种两个字直接骂出来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无不是在说这一点。
若是在从前,穆宴辞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们只要随便一暗示,他是个野种,幼时的他心里就会憋闷到生疼,头皮发麻,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在这个家,是个不被接纳,不被爱的孩子,他甚至不被认为是个孩子,他只是一个讨人嫌的拖油瓶,该去死的野种。
但此刻的穆宴辞却摒弃了那些无用的软弱,装乖,妥协,他站得比松柏还要笔直,眼神丝毫不慌乱,只冷冷地回敬着冷眼怒瞪着他的赵家人。
“赵三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一样的愚不可及,听不懂人话!”穆宴辞抿唇冷笑,“我说过,娘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赵老大气得语噎,走到赵四二身边,负气道:“这个野种要带那个瘫子继母走,您就让他们母子滚罢。他们不滚,咱们这个家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了。”
赵四二发怔,没有吭声,也没有表态。
气氛凝滞,沉闷得如同要下一场暴雨。
讨债的小头目等得不耐烦,抄起铁棍就要朝赵老二的头敲去。
说时迟那时快,穆宴辞奔过去,一把拽开了赵老二,堪堪躲过这一致命一击。
在这个家,赵老二对他,并不算太坏。他还记得,五岁那年,他被村里的一条野狗追着跑,是赵老二帮他打跑的。
这份恩情,穆宴辞一直都记着。所以他不会见死不救,看着赵老二受伤。
赵老二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吓得腿软,瘫倒在地。陈氏忙过来扶起丈夫,她眼神躲闪,垂眸不敢看穆宴辞,小声道了谢。
赵翡翠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西次间躺在床上休养的赵母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得抓心挠肝的,眼泪流出来,尖声喊着:“九哥儿,好孩子,你别和他们吵呀!”
在这个家里,谁也别想吵得过赵老大夫妇,再加上赵四二那个心眼偏得没边的当家人,只会像野兽一样咆哮,叫村子里其他人看笑话。
可惜她不能动弹,她只能侧着耳朵去听堂屋的争吵声。
她听见李氏用一种发疯的语调说:“爹,您再不把那个废物继母扫地出门,我们一家子今晚就走,回我娘家。到时候,您别来求我们!”
赵老大立马大声附和道:“您再怎么舍不得,人家母子两个连心,等哪天卷了咱们家的积蓄跑路了,留下这一摊子高利贷让我们来背锅,您再后悔可就晚了!”
赵老二也道:“是啊,不能绑着一起死啊。”
陈氏飞快地看了一眼穆宴辞,面上有一丝愧疚。毕竟小叔子刚救了她男人。
赵四二还要想,讨债的却没耐心了,爆喝一声,就要继续动手,这回是朝着赵四二去的。
赵四二终于战栗着松了口,“行!”
穆宴辞看了赵四二一眼,心里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赵四二一家全都是文盲,于是放妻书和断绝关系的声明书皆由穆宴辞执笔。
请了里长来作见证,里长当众念了放妻书和断绝关系声明书。
放妻书,只需要赵四二按手印即可,家里没有印尼,赵四二就用绣花针扎破拇指,摁了手印。
而断绝关系的声明书,则在穆宴辞的坚持下,让赵家所有人都按了手印,一式两份。对此,穆宴辞的说法是,“如此,你们所有人皆可免于被我赵重九的高利贷债务牵连。”
穆宴辞则签了字,还咬破手指摁了手印。
是夜,穆宴辞抱着赵母离开了赵家,离开了赵家村。而前来追讨债务的人,则在完成任务后,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原来这群讨债者,是张三去邻县找来的一帮乞丐,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配合穆宴辞演这一出戏。
穆宴辞把赵母安置在一所小四合院里,由死去的表哥小山的妻子芸娘来负责照顾。
至此,一切都算顺利。
然而,章延的一个耳目却发现了张三的行踪,并且跟踪了他,知道了这一次的安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章延就是那只黄雀。
他发现了穆宴辞就是赵重九的秘密!
赶巧此时,他在京城的锦衣卫兄弟给他来了回信,信中讲述了当年在大慈恩寺发生的那桩秘闻细节,章延登时激动得目瞪口呆,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