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越久的案子越难找到证据,尤其在受害人无影无踪的情况下,任韦平不敢打包票,这会只能保证:“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夏冉听得出他在打官腔,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视线越过他,重新定在不远处方堇的遗物上,收回的前一秒,任韦平从徒弟那接过一个信封,递给夏冉,“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之前一直放在行李箱里。”
夏冉仿佛被定住,迟迟没有伸出手,身后走来一个人,替她接过,她木讷地扭头,对上靳司让的脸,存放在心脏某处努力拼凑出的坚强倏然倒塌,溅起的灰尘扑了她一脸,钻进她的眼里,眼睛痒到难以忍受,却又挤不出一滴泪。
她感觉自己又生病了,病得稀里糊涂,病得毫无招架之力,病毒成倍增加,见缝插针地刺进她的脑髓,不断侵占她的理智。
身体里的自我防御机制迟缓地生效,将她残存的自我意识牢牢锁进混沌区,顺势停止了她的胡思乱想,她被靳司让带到停车场,坐上后座,靳司让挨着她坐了进去。
两个人的大腿抵着大腿,源源不断的热流从一处传到另一处。
两分钟后,夏冉终于找回了自己被冻结已久的声音,但鼻音很重,又隔着一层口罩,靳司让没听清。
瘦长的手指穿过她的耳挂绳,轻轻一扯,半边口罩掉落,在半空慢悠悠晃荡,露出通红的鼻尖,“难受?”
夏冉点头又摇头,“难受,但我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感冒还是听到我妈的消息。”
靳司让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又替她将口罩戴了回去,夏冉呼吸节奏不受控地加快,没一会,被她取下,“好像戴着更不舒服。”
她曲肘搡了搡他的腰,然后屁股往旁边挪了些距离,“我得离你远点,别到时候传给你了。”
靳司让破天荒地笑了声,语气里有种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自大,“我怕你身上这点病毒?”
“那你来亲我?”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车里陷入短暂的安静,靳司让偏了脑袋,在她失了血色的唇上留下很浅的痕迹。
夏冉睁开眼,笑了声,侧过身对着他,片刻靠过去,将下巴抵在他肩头,深深吸了口气,皱着眉头说:“你刚才抽了多少烟?”
“没数。”说的是实话,走神时抽的,一根接着一根,等到回过神来,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不少烟头。
“你以后别抽了。”一下子让他戒掉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夏冉改口,“还是慢慢戒吧。”
靳司让没说话。
夏冉又拿脸蹭了蹭他的脖颈,他身上有她热爱的温度和气息,是再多的烟味都盖不住的,只是——“抽烟伤肺,容易短命,哥,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
靳司让心里一动,这才应了声。
他不像她,承诺她的事,说到做到,夏冉放心了,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僵硬得可怕,索性放弃装模作样的念头,拿最真实的情绪面对他。
靳司让视线停在她眼下的青黑处,“靠在我肩膀上睡一觉?”
夏冉摇了摇头,“睡不着。”
她也不敢睡,她怕一睡着,梦里全都是方堇鲜血淋漓的脸,还有她藏不住愤怒的责骂声:“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我?你是不是不爱妈妈?”
明知道现实里的方堇根本不会这样,可一想到,她的心还是疼到难以忍受。
“哥你说,那天晚上,我妈到底遭遇了什么?”她喉咙像被利器刺穿,每发出一个字,她的生命就在消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看着玻璃窗上的水珠,又说:“我想见那个人。”
靳司让默了会,“他现在在ICU,还昏迷不醒着。”
夏冉坚持道:“但我还是想见他,我有话想跟他说。”
“我知道了。”
靳司让将她的意愿传递给任韦平,任韦平说:“其实谭伟国那边也表明如果有一天能找到受害者,他们想亲自跟家属道歉。”
靳司让口吻极淡,“不需要。”
任韦平已经从赵茗那听说了他和方堇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也算是他的半个母亲,这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以一句“那我替你联系好时间”匆匆结束通话。
见面在周六下午,夏冉一身素服,在ICU病房门口见到了谭伟国的女儿谭月,娃娃脸,外表年龄比实际看着小,同人对视时,有种不谙世事的懵懂感。
谭月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题,拘谨地揪住衣摆,舔舔干涩的唇说:“你好。”
夏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个子高了对方整整半个头,视线下垂时,带点咄咄逼人的气场。